“您且息怒，為了區區背叛主子的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有些柔美的女聲響起，在圣主接過那張小小的絹巾之后，一身黑衣的女子又慢慢走到了老者的身后，替圣主小心的捶著背。
天外圣主又咳嗽了幾聲，用那張絹巾擦拭了一下嘴角，語氣不陰不陽，“你倒大膽的很，她畢竟是我一手養大，縱然背叛，也是你敢評論的？”
“既然養不熟，又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
圣主臉色不好看，那黑衣女子卻依舊一點也不怕的樣子，轉到了老人面前蹲下身子，一雙通透的眸子眨也不眨的與之對視，語氣中帶著少女特有的稚氣。
一身黑衣肅穆沉重，臉上的表情卻甚是天真無邪，這詭異的違和感結合在少女的身上，仿佛暗夜中墜落了一只精靈，又好像天上的仙女穿上了修羅的衣衫。
天外圣主周身氣息有些冷厲，若是換了旁人怕是要嚇得瑟瑟發抖，跪地求饒，可黑衣少女依舊帶著甜甜的笑容，歪著頭看向這位圣主，看起來似乎一點兒也不怕的樣子。
連老者都感覺有些驚奇，有些佩服這女孩子的膽量，要知道哪怕他親手養大的曲墨，都不曾有這般的勇氣，敢與自己對視良久。
“既然養不熟，那你覺得該怎么辦？”
良久，圣主輕聲開口，周身也沒有了那股子逼人的氣勢，重新變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
其實黑衣少女也有些發怵，剛剛看到老者橫眉怒目，也是一身的冷汗，只是指甲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才避免了慌亂的樣子。
要知道老者可是縱橫一世的人物，這種大人物最不喜歡沒有膽色的人。
黑衣少女愿意賭一把，讓自己在老人的面前表現的不一樣，這樣或許能有機會，取代她羨慕了很久的、那天外圣女的高貴地位。
認真的看著老者的臉，黑衣少女有些沉聲道，“既然養不熟，自然是換一個更有潛力的人來培養，圣主以為如何？”
“哦？”
“圣女再是謀略過人，終究只是個女子，為情所困。”
黑衣少女輕輕的笑了，可那笑容中卻帶了無限諷刺，和......不屑。
圣主也笑了，那滿是溝壑的老臉幾乎皺成了可怕的菊花，老者語聲淡然，聽不出喜怒，“你也是個女子。”
黑衣少女挺直了胸膛，眉眼之間十分傲人，“我與她可不一樣。”
老者笑著搖搖頭，卻不曾反駁，他的思緒飄得有些遠，想起來這黑衣少女的所作所為，譬如其親自帶人絞殺青梅竹馬的狠勁兒。
“你確實與她不一樣。”
老者終于承認，看著少女的眼中也有了一絲贊賞，平心而論，若是從前便遇到了黑衣少女，他肯定不會選擇培養曲墨。
這個女子夠狠，也夠絕情。
有此風骨與能力，
必成大器！
“從今以后，你便是天外天新任圣女，從前曲墨做什么，我希望你比她做的更好。”
圣主悠然說完最后一句話，隨即閉上了雙眼，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有些疲憊的樣子，再也沒說一句話。
而黑衣少女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有些驚喜，眼睛瞪得老大，眼神流光溢彩，唇角掩飾不住的翹起，看起來十分得意。
“多謝圣主，定不辱命。”
云青知道卜羽死訊之時，那前武當首徒、今桃花島大師兄的第一兇犯，已經被暴尸洛陽城，那一顆頭顱掛在了洛陽生死臺的旗桿上。
一時間江湖上有人歡喜有人愁。
像被卜羽訛過銀子的、親朋直接或間接斃命于第一兇犯手上的，這些人對卜羽都恨之入骨，如今聽得青年的死訊，個個拍手稱快。
更甚者已經打算要去洛陽生死臺那里，對著高懸卜羽狗頭的旗桿吐口口水，順便稱贊為江湖武林除此公害的大俠客。
云青坐在客棧之中，聽著眾人議論紛紛，卜羽畢竟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如今一死，自然便引起了軒然大波。
聽著有的人越說越過分，開始詆毀已經死去的師兄，云青再也忍不住，掀了那人的桌子，動武將人趕走了。
面對氣呼呼的少年，掌柜的輕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云青的肩膀已示安慰，“別怕，我不怪你，那小子你不轟走我也要拿掃帚趕出去。”
云青有些單手撐住額頭，內心有些惶然，如今連師兄逗死了，好像一切都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自己根本無力阻止。
“我要去洛陽。”
少年有些倔強的抬頭，眼神堅定的冒出了一句話。
掌柜的一怔，有些錯愕的摸了摸云青的腦門兒，“少年，有病就吃藥，你看這都快燒傻了，你可知道洛陽現在有多亂？有多少人盯著卜羽的尸體？”
“莫說是你，我與卜羽知交好友一場，你以為我不想將他的尸體帶回來？”
“可做事畢竟要量力而行，少年郎，你可知道那幕后之人懸掛卜羽的尸身，可能本身就是為了引你們這些人上鉤？”
掌柜的話不無道理，若是從前云青頭腦還清醒的時候自然也能想得到，可如今少年混沌的很，突發的事件是在太多，少年的精神面幾乎被摧毀，根本來不及多想。
店小二適時遞上了一碗甜湯，云青正覺得嗓子干，接過便一飲而盡，明明是甜湯，卻帶著一股詭異的苦澀，終于撲滅了少年心中那一股邪火。
將碗還給了店小二，云青忍不住皺了眉頭，有些難受的抹了一把臉，隨口問道，“這是什么湯？怎么有些苦？”
“苦瓜蓮藕湯。”
看著云青一臉不虞，掌柜的有些苦口婆心勸道，“苦瓜怎么了……苦瓜清熱瀉火，最適合你這種頭腦發熱、覺得自己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少年郎。”
云青默默的看了一眼一臉正氣的掌柜，和他身邊那個默默不語但是看起來理直氣壯小伙計，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從此對客棧的飯菜敬而遠之。
不過沒等少年細想，已經決定頭有些昏昏沉沉的。
云青努力眨眨眼，想讓自己的視線再清晰一些，然而眼皮卻越來越沉，到后來根本無力抬起，徹底的睡死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