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月29日，農歷己卯年臘月二十三。
因為這一月正好是小月，過年是在二十九而不是三十，因此這一天也就是農歷的小年。
一大早，余文鋼就醒來了。
是被凍醒的。
當他睜開眼睛時，窗外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是在下雪了，氣溫驟降，導致屋內的溫度也稍微有點低，而溫度低的原因，主要在于供暖不足。
農機廠作為西山的大型國企，在以往效益好的時候，福利還是相當不錯的，最起碼在冬天的時候，生活區這邊會有統一的熱水和暖氣供應，讓廠里的職工家屬們在冬天里比其他普通市民要過得更溫暖一些。
大過年的，現在農機廠已經窮得連暖氣都供應不足了？
嘟噥了一句后，余文鋼緊了緊蓋在身上的被子，繼續賴在床上不想動彈。
可他賴不了多久。
很快，房間外就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后沒過多久，梁老師就敲門了：“剛子，快起床，吃早餐了。”
這才早上七點多，梁老師就叫我起床了？什么情況？
梁老師今天有點反常啊！
余文鋼又嘟噥了一聲。
在正常情況下，冬天的他一定是會賴床的，有時候可能會一覺睡到中午，而只要是在假期，梁老師一般會縱容他的這種行為。
再考慮他昨晚本身就睡得比較晚……
確實很反常。
必有妖！
只不過他早已有所心理準備，再加上這世的他也已經沒了賴床習慣，也就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給自己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出了房間外，先去了趟陽臺。
確實在下雪了。
雪不大，但卻是那種一粒一粒的冰渣子，已經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因此比下飄雪會更冷一些。
趕緊洗漱去。
可一到衛生間，打開熱水龍頭，他卻又發現水有點涼，估計是一下雪，家家戶戶都開了熱水，導致供熱也不足了。
農機廠確實窮了！
換做是在以往，哪怕農機廠效益再不好，在過年期間也還是會保證暖氣熱水充足的，根本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一會是不是得去買個熱水器回來裝上？
余文鋼一邊洗漱一邊想道。
已習慣了天天洗澡的他，沒熱水的日子可是受不了。
勉強把自己洗漱干凈后，他走向了廚房。
梁老師正在廚房里忙碌。
忙碌著給一家子做早餐。
在西山這邊，因為大部分人都是鄉下出身的，因此都還保留著一個習慣，那就是在不忙的時候，早上也會盡可能地做飯做菜，而不是以豆漿包子油條面條那些速食品來應付。
這是因為，鄉下人吃完早餐后就得去地里干活，因此得吃飽。
同樣是鄉下出身的梁老師和老余也還保留了這一習慣。
“梁老師，做啥好吃的呀？”
余文鋼嬉皮笑臉地往梁老師身邊湊。
“去去去，別在這里礙手礙腳，餐桌那邊等著去，馬上就好了。”
梁老師一臉的嫌棄。
余家的房子是早年間廠里分的福利房，老余雖然是工程師，可職位并不高，因此分到的只能是六十多平方的二居室，廚房確實不大。
當然，心里關心，嘴上嫌棄，正是母子間相處的常態，而昨晚還覺得這是個敗家玩意的梁老師，當然不想給余文鋼好臉色看，免得他蹬鼻子上眼。
余文鋼也不以為意，走向了客廳，從暖水瓶里給自己倒水給自己泡上了一杯熱
茶，慢慢喝了起來。
飲水機也得買了。
電視機也該換了。
最好再買兩臺冷暖空調給房間裝上，客廳里再安個電烤桌。
若不是廚房太小，冰箱也可以換一臺！
他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屋內的設備，準備一會給家里來個大采購，既然已經不差這點小錢了，那他回來了就得可勁花，讓老余和梁老師也過得稍稍舒服點。
原本換房子的事也該進入日程的，可這種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搞定的，因此暫時再將就個一年半載吧。
父母房間的門大開著，可屋內卻不見老余的蹤影。
估計是下樓轉悠去了。
想了想，余文鋼也起了身。
他得去樓下把車里那些東西給搬回來，等吃完飯，還得開車載著老兩口去商場大采購。
到了樓下，他卻看到自己那臺車邊上圍了好幾個人，其中就包括老余同志在。
余文鋼走近一看，發現圍著的幾個，都是附近這一兩棟樓的鄰居，大部分他都認識，只是有些他叫不出名字而已。
他們正在八卦著這臺車。
“這臺車真好，比李廠長那臺奧迪還好！”
“估計起碼得四五十萬吧？”
“這是誰家的啊？肯定是在外面發了財，回家過年來了。”
讓余文鋼頗覺得有意思的是，老余只是笑瞇瞇地聽著，并不做聲。
老余可以啊！
這逼格渾然天成！
他笑嘻嘻地走了過去，一邊跟熟悉的鄰居們打起了招呼，一邊按響了手中的車鑰匙遙控器。
“剛子，回來了啊？什么時候回來的……”
隨著車喇叭滴的一聲悶響，招呼聲戛然而止。
大家都驚訝地看向了他。
余文鋼繼續笑著，走向了車后部，打開了車尾箱，從里面拿出一條華子，拆了開來，開始給大家派煙。
不是一根一根派，而是一包一包派。
這么做，有些炫富的嫌疑，可他知道，這是必要的，也是免不了的。
這么大一臺車擺在這里，想藏也藏不住，至于車里那些好東西，一會還得往樓上搬，也瞞不過大家的眼。
那還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來。
“剛子，你這也太客氣了吧，這怎么好意思呢？”
“這太貴重了，你拆開一包，給大家取一根就好了。”
鄰居們紛紛推遲。
之前一直沒出聲的老余，背著手站著，突然出聲道：“剛子孝敬你們的你們就接著，別客氣，車里還有。”
余文鋼能看得出來，此時的老余確實有幾分逼格，平時連好酒都舍不得喝一口的他，此時看著他把幾十塊錢一包的煙一包包地往外派，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說，竟然還豪邁了起來。
酒壯熊人膽，錢撐窮人腰？
果然逼格天成！
余文鋼笑了笑，說道：“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幫幫忙，一起幫我把車里的東西搬上去吧。”
此話一出，他手中的香煙便塞了出去，順帶的，一下也多了很多勞力，開始從他的車上往樓上搬東西。
好多好多讓人羨慕不已的好東西。
余家小子這是發大財了！
眾人邊幫忙邊想道，然后想著，這事一會得找誰去八卦一下。
余家注定要在農機廠出點小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