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圣殿銅鑄的玄月之下,仍舊整整齊齊地躺在地上。
玄月圣殿的弟子還在熬著一鍋一鍋的藥,被熏得有些黑的墻壁里散發著陣陣藥味。
夏日原本就炎熱,一個弟子生著火身子微微一晃就倒了下去。
“三七!”
旁邊的弟子趕緊把三七扶到陰涼之處。剛給三七喂下一點水,三七方才守著爐子火便熄了。
那名弟子趕緊把水碗放下,拿起三七的扇子趕緊對著爐子煽火。
三七背靠著稍涼些的墻壁,頭頂有樹蔭,三七的手搭在冰涼的樹根之上。
忽然,樹根下的土動了動,一只極不起眼的暗紅色小蟲子從土里鉆了出來。
那蟲子在三七的手上盤桓了幾圈,就從三七的手上爬了下去。
沿著甬道的墻角,暗紅色的小蟲子迅速向前爬去,迅速地往銅鑄的玄月之下爬去。
暗紅色的小蟲子爬上一個染了疫癥已經人事不省的病人身上。
那人面黃肌瘦,身上只剩一層如老樹皮般的皮膚緊緊裹住了手臂中的骨骼。
暗紅色的小蟲子毫不猶豫地咬破那人薄薄的皮膚,鉆了進去。
只見那個的皮膚之下隆起一個小小的包。蟲子從那人的手臂內側鉆入沿著尺骨、肱骨往上從那人脖頸處鉆過。
那躺在地上的病人眼皮中輕輕隆起一個小小的肉瘤,隨后這肉瘤滾向那人頭顱中的百會穴消失不見。
這個過程極快,直到暗紅色的小蟲鉆進百會穴里,躺在地上的病人也不過渾身微微抽搐了一下,又瞬間回復了平靜。
在三七身旁的土里,幾百只小蟲從土里鉆了出來,沿著被熏黑的甬道墻角往前迅速移動,如方才那只蟲子一樣,幾百只小蟲都鉆進了那些病人的手臂之中。
紅色的、細小的彎月形圖案在手臂上漸漸成形,脖頸上隱約能看見北陰火煞的圖案。
甬道中充斥著濃烈的藥的清苦味道,掩蓋了那一絲血腥氣。
玄月圣殿的弟子們往返于圣殿之間,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腳下的異樣。
何況只是幾百只蟲子而已。夏日原本就多蚊蠅,有誰還能注意到這樣一只小蟲子呢?
方才將三七扶道一旁休息的弟子,熬好了藥。將一整鍋藥倒進桶里,推著車走向圣殿。
他從藥桶中的舀了一勺藥到藥碗里,將躺在地上的一名病人的頭扶起來。
這個弟子是個好心的,雖然這些病人已經是病入膏肓,除了開口呻吟,并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但那名弟子還是要跟這些病人說上幾句。
那弟子端著藥吹了一吹才將藥丸遞到病人嘴邊:“你試試,這是新藥方,這些天來了幾位高人,我們扶風有救了。你們都有救了,來小心燙啊。”
一碗黑漆漆的藥徐徐地倒入了病人的嘴里。
那弟子有些高興,一碗藥都能喝完,說明病情已經在好轉了的。他替那病人順了順氣:“老伯,你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話音剛落,那老伯驀地睜開了雙眼。
那弟子被驚得僵了僵。
那老伯回過頭木著一張臉看著那名弟子。
那弟子從最開始的驚愕中回過神來之后,便覺得欣喜。
這個病人似是大好了?
那弟子轉過頭去朝藥房方向高喊:“宗主!宗主!這里有人……”
話音還未落,背上一陣劇痛傳來,喉頭傳來一陣腥甜,后半句話生生卡住。
那弟子低下頭,自己的胸前并無異狀,甚至連一絲血都沒有。但他后背白色的衣衫卻被血浸濕。
那老伯枯瘦的指尖沒入那弟子的背部。半截手指都插入了那弟子的背部。
蟲子從老伯的皮下爬過。爬過他的太陽穴,沿著脖頸落到手臂,再通過嵌入那名弟子的手指直接爬到了那名弟子的體內。
那名弟子直覺五臟六腑一陣劇痛,體內似有烈火燃盡臟器。他目眥欲裂,雙眸血紅,拼著最后一絲理智斬斷了老伯的半截手臂。
斷掉手臂的老伯脖頸之間原本模糊的北陰火煞逐漸清晰。倒在血伯中的他,又搖搖晃晃地以單手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弟子忍著痛,拼著命,跌跌撞撞地走向藥房。
他眼前血紅,整個世界仿佛都已被血浸染,但有一個聲音還在腦海中徘徊,撐著他最后一絲理智。
他從玄月下走過,走過圣殿下千千萬萬的病人身旁。
他所過之處又有兩個病人從地上坐了起來。
可他來不及管,他只知道他要去見元龍骨。
“宗主……”
“宗主……”
他從未覺得從圣殿到藥房的路有這般遠過,遠到他覺得似是過了一生。
那條路原來那么長,長到等他走進見到元龍骨時,他已忘了為什么要找元龍骨,自己是誰。
驀地,他走到元龍骨身后,向元龍骨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