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大家宅。
聽得賈環的話，一眾小廝管事驚喜萬分，本以為這趟辛苦，最多不過三五兩銀子的利錢，哪成想居然賬房先生都能夠十兩銀子，這可是一大筆錢財啊。
賈環也不理會眾人的表情，直接吩咐林之孝將賴大一家看好，便朝著榮國府角門而去。
第二天，暴風雨來襲。
“轟！”
“咔嚓！”
傾盆大雨席卷整個神京城，遮天一般的雨幕籠罩神京上空。
正好是六月的第一天，賈家族學休沐，而給賈環上課的先生家里也有事，所以整個一天時間，都可以在家里休息。
賈母處。
賈母坐在高臺軟席上斜躺著，一旁金鴛鴦欲言又止，終于，鴛鴦想了想，還是輕聲說道：“老太太，有件事兒我想還是要給您說一下。”
“什么事，你說就是，服侍我這么多年，你的人品我還信不過？”賈母并未睜開眼睛，只隨意地問道。
鴛鴦深呼一口氣，隨后道：“昨兒夜里，環三爺將賴大家給抄了，東府里珍大爺也將賴升家給抄了，整個府中，小丫鬟小廝們都在紛紛議論著。”
“唰。”
賈母驟然睜開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只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
“你說的可是真的？”
見賈母橫眉冷豎，胸口處此起彼伏，似乎為能夠接受這樣的事。
鴛鴦趕緊安慰道：“老太太，您千萬別生氣，您可不知道，從賴大家抄出了將近六十萬兩銀子，可了不得了。”
“六十萬？”
賈母驚著了，開什么玩笑，一個家仆罷了，竟然抄出來六十萬的家財？
恐怕就算是將東西兩府所有家財加起來，也就這么多罷了。
當然，地契房契之類的不算。
賈母沉默了片刻，又聽見鴛鴦再次說道：“是真的，聽小廝們說，賴升家里也變出來二十多萬兩銀子，珍大爺一怒之下，讓牙行的人將賴升一家全給買了。”
賈母再次吃驚，隨后慢慢平靜下來，她沉聲道：“環哥兒呢？”
“環三爺好像正在中公庫房那兒入賬呢，那么多錢，他得親自盯著。”鴛鴦道。
“讓環哥兒來見我。”
提起賈環，賈母又喜又怒，喜的是她沒用錯人，管家還不到一個月，竟然多出來這么多銀子。
怒的是賴家終歸是她的人，賈環就這么不打招呼就給抄了，她的顏面何存？
鴛鴦見賈母發怒了，立刻讓人去請賈環過來，約莫十五分鐘，賈環便來到了賈母處。
一進門，賈環剛剛行禮結束，便聽賈母怒道：“環哥兒，你眼里可還有我這個老祖宗？”
賈環恭敬道：“老祖宗切莫生氣，且聽孫兒慢慢道來。”
“好，我就聽你慢慢道來，若是說不清楚，你應該知道后果。”賈母怒而發笑道。
“回老祖宗，孫兒管家之后，發現了賈家如今的虧空，很大程度上，都是賴家所為。
因此，便開始調查賴家，誰知道這一查，竟然讓孫兒心驚不已。
黑山村的莊子，您老人家陪嫁過來的店鋪，包括這府里平日里采買的錢，都被賴大暗地里吃了大半。
我管家的第一天，府里僅剩下四千四百兩銀子，四千多兩銀子啊，堂堂榮國公府，何時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但是孫兒不敢讓老祖宗知道，一來知道老祖宗是仁慈心善的，若知道這事，說不定就放過賴家了。
二來孫兒也怕老祖宗傷心難過，畢竟不管再怎么說，賴家終歸還是跟了老祖宗數十年的人，孫兒擅自做主處置了他們，還望老祖宗原諒些個。”
聽完賈環這話，賈母神色緩和了許多，她若是知道，必然也要親手處理的，賴家雖好，可她終究是榮國府的誥命夫人。
損己利人之類的覺悟，她從來都沒有，唯一有的，只是利弊權衡以及遠近親疏。
賈母再次沉默片刻，賈環也不著急，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如今事已成定局，哪怕是賈母，也無法改變。
良久，賈母嘆息道：“賴家終歸為府里效力了一輩子，你打算如何處理他們？”
妥協了，是的，賈母認了，賴家中飽私囊，發生這樣的事情讓她臉上過不去，恐怕如今最恨賴家的，就要屬安坐在軟席上的賈老太太了。
賈環不動聲色，靜靜地觀察了賈母的神色，隨后開口道：“知道老祖宗仁慈心善，但是孫兒認為必須嚴懲。
而且賴升一家已經被珍大哥給發賣了，我又將賴大家給抄了，這個仇解不開。
另外，二嫂子之前說，賴家賴尚榮在金陵府治下貪·污受·賄，草菅人命，斷了幾個糊涂官司。
別人求到她的頭上，可二嫂子說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不管這事，最后和孫兒提了一嘴。
孫兒想著，既然都得罪了，索性一股腦將賴家給弄了，于是派人給金陵知府賈雨村，讓他秉公辦理。
若是不出錯的話，想來賴尚榮已經被拿下問罪了。
至于賴大一家，直接給買到黑窯去，賴嬤嬤歲有錯，可終歸是老祖宗的人，所以孫兒不敢擅自做主，還請老祖宗另行處置。”
這話說完，賈母吃驚地看著他，顯然被賈環的計劃周密，行事作風給驚著了。
要知道，遠在金陵的賴尚榮都被他算在其中了，還有，賴升一家被抄，這其中沒有他得手筆，說出來賈母自己都不信。
而且，關于賴尚榮，這其中肯定有王熙鳳的參與。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所有人都在他的計算之中，甚至包括了自己。
不過，賈母終究是見過風浪的人，她看著賈環，柔聲說道：“這些年苦了你了，賈家后輩之中，除了你，其他的基本上都不中用了。
環哥兒，這事你做得很好，你至少給賈家延續了二十年的富貴。
至于賴嬤嬤，終是主仆一場，就養在京城外吧，派人看住她，好吃好喝的供著，什么時候去了，這就算結束了。
至于賴家，就按你說的辦，吃里扒外的東西。
這次你也辛苦了，自己在公中取一萬兩銀子，就當老祖宗賞你的。
只是，你的手段太過激烈，對外人還好些，可若是對一家人使用，到時候你莫覺得老祖宗沒法子治你了。”
“多謝老祖宗教誨，孫兒知道了，那孫兒告退，還有幾個人需要處理一下。”賈環躬身行禮，這才退了出去。
看著賈環離去的背影，賈母一時間竟然有些呆住了。她似乎見到了早已經逝去的榮國公。
“老爺，難道這孩子是你在天上親自指點過的？”
出了賈母處，賈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小吉祥一見賈環，快速跑過來跟著彩霞給他將外面打濕的衣衫取下，又拿來熱毛巾擦了擦臉。
笑罵道：“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衣服都打濕了。”
彩霞一邊笑著，一邊抬來一杯茶遞給他，隨后說道：“三爺，林管家剛剛派人來說，老太太鋪子里的五個掌柜已經打發了。
沒報官，每人同意賠償五百兩銀子，林管家覺得也相差不大，報官恐影響府中聲譽，索性就拿了銀子放過了。”
“嗯，我知道了。
晚上東府里的珍大哥請客，就在東府吃了，你們若是想去玩，就一起去吃一回他得東道，這次我讓他白撿了幾十萬兩銀子，可得多吃點才行，哈哈哈。”賈環大笑道。
一旁，晴雯和彩霞等人還是第一次見三爺這般高興，也都興致勃勃的鬧著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