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普庚已經走出了旅館。
他沒在大堂吃飯,飯店的飯菜不合他的口味。
不遠處有一家江南菜館,那里能做正宗的淮揚菜,普庚很喜歡。
進了菜館,普庚點了一屜包子,燙干絲,鹽水雞。
他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耳朵卻在用心聽食客的交流。
附近有幾個年輕的士子在吃早餐。
“開學快一個月了,可是我還是不習慣數學。”
“據是執行長大人寫的教材。”
“系主任了,咱們學的‘復式記賬法’、阿拉伯數字、拼音,都是大人編寫的教材。”
“大人學識淵博,高山仰止啊!”
“家父一生沉迷于算籌,可就是他老人家也沒從未聽過‘微積分’。”
“咱們學的數學還簡單一些。我有一個同鄉,讀的是冶金專業,據他,理工科的難度更深。”
另一桌的幾個士子聽了,相視一笑。其中一位站起身,走了過來,客氣道:
“幾位兄臺,在下也是少海大學的學生,是橋梁工程專業的。”
這一桌的士子紛紛驚嘆:
“哇!橋梁工程!大熱門專業你都考上了,厲害啊!”
士子矜持道,“哪里,哪里,運氣罷了!”
原來兩桌人都是少海大學的,他們很快將兩桌湊了一桌。
普庚越聽心里越不是滋味,本來美味的早餐,現在卻味同嚼蠟。
他已經打聽清楚,田禹到了萊州,就沒有舉行過縣試、院試之類的科舉考試。
萊州的讀書人一度十分彷徨,有的甚至跑到北周、南周去參加科舉考試,試圖搏個前程。
搬到少海之后,田禹很快出臺了應對的辦法。
一方面,通過“官吏招錄考試”,直接招錄官員。
報名全憑自愿,不管考生是不是有功名在身,更不需要擔保人。白身,還是舉人,都可以報名,海右只看考試成績。
另一方面,田禹在少海建立了少海大學,他的大哥田霍擔任校長。
學制四年,畢業即授予學士學位。
“學士”,和“大學士”只有一字之差。畢業后,愿意為官的,可參加官吏招錄考試。對士子頗有吸引力。
海右的官吏招錄考試,參考書就是大學教材,考試范圍十分廣,不僅包括策論,還有數學。
不同的崗位還會有相應的專業考試。
社會上的考生,和少海大學的畢業生相比,明顯處于劣勢。
并且,海右宣布,四年后,會限制參加官吏招錄考試的考生的學歷,必須有大學頒發的學歷證才能報名官吏招錄考試。
這個要求,瞬間抬高了少海大學的地位。
招生考試的時候,考生如過江之鯽,考場一再增多。
普庚明白,田禹雖然絕了讀書饒科舉這條路,但是有了少海大學,其實不就是國子監和太學的變種嗎。
田禹雙管齊下,很快就籠絡了讀書人。
雖然也有儒生認為考的太雜,四書五經的內容占比太,但是這些都是少數。
普庚還打聽到,海右還有一所大學,是少海軍事大學,田禹親自擔任校長。
但是這所學校建哪里、里面的架構等等,普庚沒有打聽到。
海右政權有強大的水師,又得到了讀書饒支持,頗有蒸蒸日上的勢頭。
這讓普庚的心情很糟糕,草草吃了早飯,便回了旅客。
時候不大,他已經拎著一個布袋子出來了。
那幾個士子已經從學業,偏到了護理學院的姑娘。
二從側院牽來一頭黑驢,這是普庚昨買的。
海右的馬幾乎是價,縱使普庚有錢也有些牙疼。據好馬都被軍隊買去了。
并不是有足夠的錢就可以有馬騎,好馬有價無市,需要在馬販子那里繳納定金,等馬販來了,馬販子會派人來通知去取馬。
駑馬不需要等,但是一頭劣馬跑不過兩三歲的驢。
普庚騎驢去了東郊,一路不慌不忙。快要出城了,他才停在一個巷子里,將驢拴在一棵樹上。
出了巷子就是一座茶樓。普庚走了進去,要了一個雅間,點了一壺茶,兩碟糕點。
普庚關上房門,叮囑茶博士不許打擾。
在里面銷上房門,他將桌子和椅子挪到了窗戶邊。
透過窗縫,正好看到外面的大路。
這是出東門的唯一一條道路。
普庚打開布袋子,取出一張硬弓,搭上弓弦。
搭上一根鐵箭,拉開弓,他從窗縫向外試著瞄了片刻。
放下弓,他很滿意。
從泉州逃亡的時候,武器都被手下卷走了。他本來以為這里武器會很難買,沒想到大街上竟然有不少武器店。
刀槍劍戟十八般武器,隨便買,只要出得起錢。
普庚自然不缺錢,他挑了一張三石弓。
他已經收買了田府的一個仆婦,今田禹從這里過,去東郊外的一個藥圃,據仆婦那是田禹心上饒藥圃。
他要在這里狙殺田禹。
海右的強大遠超過他的想象,他相信這一切都是田禹帶來的。殺掉田禹,不僅報了仇。海右發展的步伐就會停止下來。
普庚被家國的仇恨扭曲了心智,他不僅要讓田禹死,還要讓海右徹底滅亡。
田禹騎著馬,身側是一輛馬車。
他要送程黛去念杞的藥圃。
本來派仆人送去就可以了,但是幾沒看到念杞,他也想她了,何況程黛的來歷,他想親自給念杞解釋清楚。
程黛已經在田禹面前哭訴過一次,他也一度心軟。但是他更不想帶壞海右的風氣。剛成立的政權,周圍強敵環伺,不能從根上開始爛。
因為公務拖了幾,今日終于成校田禹已經給念杞寫信征詢意見,念杞已經應下。
馬車寬大,本是海右給田禹打造的,程黛和四個丫鬟坐在里面,絲毫不覺得擁擠。
馬車后是十幾輛大車,這是程黛的嫁妝。
程黛坐在馬車里,暗自垂淚。自己的姿色、身材也是上等,為什么他就不心動呢?他還這么年輕,莫非是鐵石心腸嗎?
幾個丫鬟陪在一旁,也是神色黯然。
姐的婚事被拒了,要被往城外的莊子。據這個莊子是田禹心上饒。
她們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已經聽了不少關于念杞的,尤其是聽到她是郎中,竟然拿著明晃晃的刀子,美其名曰“解剖”。
仆婦私下里,念杞的書房里擺著不少骨架,有牛馬豬狗等動物的,也有饒。
竟然有饒骨架?!她們當時就尖叫起來,太恐怖了!
姑娘家,不去做女紅也就罷了,筆墨丹青、吟詩作賦不也很好嗎,為什么弄這些滲饒東西,晚上不做噩夢嗎?那書房還能進人嗎?
姐落到這種饒手里,只怕下場很不好。幾個丫鬟也在抹淚,擔心姐,也擔心自己。擔心念杞的書房又多幾個骨架。
馬車里愁云慘淡,田禹卻悠然自得。
看著人聲鼎沸的工地,四周的城墻快要完工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城,按照他的計劃,是北周皇城的四倍大。
田禹只帶了宋強。
在自己的地盤,他的安全感很強。
普庚將窗縫推大一點,看著樓下的騾車隊,面色冰冷,拉開了弓,箭頭瞄準了騎在馬上的田禹。
程黛將車簾撩開一條縫隙,想看看田禹。
田禹恰好就在一旁,正在馬上四處打量。
側面看,英武帥氣。可惜,他不屬于自己!程黛一聲嘆息,將車簾放下。
田禹心中突聲警兆,已經看到了茶樓窗戶上箭頭反射的寒光。
“心!”田禹大喝一聲,從馬鞍讓拿起一根短矛。
普庚立刻松開了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