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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映容一直站在謝老太太側面后方,呆呆地聽著兩位長輩針鋒相對。謝澤山毫不留情的話,揭穿了謝老太太的許多隱密,讓后者窘迫羞憤,也讓謝映容大為吃驚。
這些事,很多都是她上輩子沒聽說過的。
謝老太太往后仰倒,正好撞著了謝映容。謝映容下意識地就伸開雙臂將人攬住。沒想到老太太養尊處優多年,體重相當有份量,并不是她這小胳膊小腿能撐得住的。祖孫倆齊齊往后仰倒,摔在地上,謝映容一邊叫疼,一邊還要承受謝老太太全身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幾乎被壓成了夾心餅干,眼淚立刻就迸出來了。
文氏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攙扶,大金姨娘則心疼地去扶女兒。謝慕林與謝謹之落后一步,但還是表現了一把孝心,輕聲問謝老太太:“可摔著了沒有?是不是忽然犯了舊疾?”
謝老太太這段日子時常犯“舊疾”,一犯就嚷著頭暈,要回房休息,什么家務活都不能幫忙干了,還要家里人給她準備昂貴的補品。謝慕林一直疑心這舊疾是真是假,但這不妨礙她現在拿出來堵謝老太太的嘴。
初次見面的大伯祖父謝澤山罵謝老太太罵得真痛快,謝慕林表示她也聽得很爽,所以下意識地就生出維護前者的想法來。
謝謹之抬眼與她對視,又迅速移開了視線,幫著文氏將謝老太太扶了起來,挪到椅子上坐下。
謝老太太喘著粗氣,臉色漸漸緩了過來,看向謝澤山的目光猶帶幾分怨忿。
然而謝澤山一點兒都不怵:“你還敢瞪我?難道我說的話有假?你以為你是為了兒子好,可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分明就是在拖累他!若不是跟著你離開了湖陰,玉和也不必去分心照管家業,無法專心讀書,還為了保住偌大的產業不受人覬覦,勉強提前趕赴會試,惹下曹氏這個冤孽來!他晚一科參加會試,一樣能考中,名次還能更高些,一甲也不是沒有希望,屆時他直入翰林院,日后登閣拜相,前途也會更順暢!二弟妹都為他把路鋪好了,卻叫你毀了個干凈!這些年,我們顧忌著玉和,不曾與你計較,也沒去打攪你的好日子,但心里卻忍不住為孩子委屈。他怎么就攤上了你這樣的母親?!”
謝老太太的呼吸越發急促了,臉又開始漲紅。
謝澤山依舊憤憤:“你還幫著曹氏欺負素敏(文氏閨名)?你怎么有那個臉?!素敏是三弟親自做主為玉和訂下的媳婦,連嫁妝都叫你吞了,你還好意思背約?三弟父子倆辛苦積攢下了家業,曹氏要中飽私囊,你也要幫她,你到底姓謝姓曹?!三弟的遺愿,你一條條違逆個沒完,你還記得自己是誰的妻子么?!當日你何等落魄?差一點兒就落入賤籍,遇到大赦方才平安回到老家,又被族人排擠,幾乎要被逼與人為妾了,是三弟救了你,還替你亡母付了醫藥費,辦了后事。沒有三弟,你以為自己會有今日?!你不思感恩,反而一再違逆三弟的意愿。若你真不把這個丈夫放在心上,那不如老實說出來!玉和拿你這個親生母親沒辦法,我卻還能代死去的兄弟休妻,也省得委屈了你這位官家小姐做謝家婦了!”
謝老太太抖了一抖,面上露出惶恐的表情來。
她一生最風光的日子,都是因謝家婦、謝璞母的身份而來。倘若被休出了謝家……
她顫著聲音道:“你不能亂來!我……我是你兄弟的遺孀。你兄弟臨死之前還要你照顧好我們母子的,你不能把我休了……除了謝澤湖,誰都沒資格休我!”
謝澤山冷笑:“我可以看在三弟面上,不休了你,但我也可以讓玉和徹底成為二房的兒子,不認你這個親娘!我是謝家宗族之長,這個主,我還是能做的。玉和是孝順孩子,自然不會違逆我的意思。”
謝老太太更害怕了。這是她這輩子最害怕的事:“你不能這么做!當日分明說定了的,我兒只是兼祧,不是過繼。他是我的兒子,誰也不能搶走他!”
“你既然知道,那還鬧這么多事做什么?!”謝澤山啐她道,“為著你一個蠢婦,害得多少人受苦?!沒有你胡亂施為,玉和今日怎會孤立無援,叫曹家陷害了,也找不到個幫手?!”
謝老太太忍不住哭出聲來:“我也不知道啊……誰料到曹家會翻臉?曹氏連兒女都生了,竟然還只認娘家,我也沒料到啊!”
謝澤山冷笑:“你當然沒料到了。玉和長年在外任上,家里的事全由曹氏把持,他根本不清楚。可笑那曹氏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竟然都沒發現她有奸夫,如今還能怨誰去?!”
奸夫?!
謝老太太與文氏等人震驚地扭頭向謝澤山望去。謝慕林也詫異地看著他,隨即與謝徽之對視了一眼。
謝徽之隱蔽地搖搖頭。雖然是他把謝澤山祖孫迎進西院里來的,但這么短的路,根本不夠他跟對方說幾句話。況且他也沒理由將這種隱秘輕易告知頭一次見面的長輩。
謝慕林心中疑惑,謝澤山是怎么知道曹氏有奸夫的?
謝謹昆解開了眾人心中的疑團:“這個消息,外頭市面上還沒什么流言,但宮里早就有消息傳出來了。京中品級不低的官宦人家,差不多都聽說過。二嬸娘一個做官的親戚寫信告知她這件事,我們才知道了內情。據說那奸夫是禁衛里的武官,正三品,還很快就要升二品了。因此,曹家根本不在意三叔的死活,反而嫌他礙事,恨不得他早日死了,好方便曹氏另嫁呢!三叔的官司,曹家是指望不上的。如今他們已經拿到了三叔的財產,三叔對他們來說就沒有了用處。若不是大理寺的大人們公正廉明,不受他們擺布,只怕三叔這會子早已沒了,就跟那王安貴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宮里傳出來的?
謝慕林想起了蕭瑞,還有他背后的蕭貴妃,心里有數了。看來,蕭家走的是宮廷路線,而非在市井間打輿論戰。這么做也挺聰明的,省時省力。只要流言傳進皇帝的耳朵里,以皇帝對曹家的忌憚,方聞山還能不能升任禁衛統領,尚是未知之數呢。
謝家眾人都為謝澤山祖孫帶來的消息震驚不已。謝老太太緊緊抓住宛琴的手:“你說!這是不是真的?!曹氏早有奸夫,就等著害死我兒后改嫁了?!”
宛琴面色尷尬,目光閃爍,不敢直視謝老太太。她什么都沒說,但也等于什么都說了。
謝老太太面色慘白,跌坐在椅子上,喃喃低語:“那怎么辦……難不成我兒真的死定了?”
謝澤山咳了兩聲,瞪著弟媳婦道:“你知道眼下形勢嚴峻就好。老實給我待在家里,別給孩子們添亂!玉和那兒,自有我們去奔走。二弟妹若不是腿腳不方便,早就上京城來了。而我既然撐著這把老骨頭跑來,就肯定要把玉和救出來的!”
謝老太太一震,看向謝澤山的目光中,重新又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