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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林聽得目瞪口呆。雖然早就知道謝老太太很極品,但她萬萬沒想到,這位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竟然還能做出這么極品的事來。
謝謹之也是一副震驚之極的模樣,忍不住問:“祖父……三叔祖留下來的那些產業,全都是三房的財產么?”
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事實上,謝澤湖留下來的那些產業,雖然三房占了絕對大頭,但里頭還有大房的份額。
謝家宗房三兄弟,當初是有分工的。讀書最好的謝澤川負責考功名,日后做了官也好庇護家族。長兄謝澤山雖然也能讀書,但天賦遠不如二弟,主要是留在家中負責處理家務、族務——他的舉人功名,是在四十歲之后才考得的,之前一直是個秀才而已。至于幼弟謝澤湖,因為人比較精明能干,又有幾分機靈,雖然讀書的成績還過得去,還是放棄了學業專注經商,以供養兄長及家族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讀書不可能超過二哥,與其費時費力,卻頂多做個秀才,還不如掙下一份身家,讓家族更加繁榮昌盛。
三兄弟拿父母輩遺留的財產做了本錢,由謝澤湖出面經營。由于兩位兄長都有功名在身,那些產業就都記在謝澤湖名下了,但是每年的分紅,卻是三個房頭都有的。
不過,二房謝澤川那一份,早在他夫妻二人返鄉辦學時,就提前抽了出去,買下一大片地皮興建書院。所以,謝澤湖手頭的產業當中,就只剩下大房與三房的份額了。這里頭,還有許多謝家族人參與其中,或是小管事,或是打工,又有文氏從家中帶來的嫁妝,一并由謝家人負責經營。反正,這并不是三房獨有的,只是為了方便,記在三房名下罷了。謝澤湖去世后,手底下的掌柜伙計們并無變動,既忠心又能干,照樣為謝家掙到大筆收入。呂氏并不管事,只是每季度看一看賬,蕭規曹隨而已。誰都沒想到,她會忽然發賣產業,合族都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文氏心有余悸地道:“當時我與老爺都以為,我們只是陪老太太回一趟娘家罷了。她自打嫁到湖陰縣,便再也沒回去過了,想要去探望親人,也是人之常情。沒想到她竟然做下了那樣的大事……等我們發覺不對的時候,馬車已經駛離了湖陰三百里,那些產業的新買主,也早就上門交接了……”
謝璞與她都是幾年后才從謝澤山處得知當時的亂局的。新業主上門,謝家人才知道了產業易主的消息,掌柜伙計們忽然失了業,匠人們尚可留下來繼續做事,謝家族人卻全都被掃地出門,別提有多狼狽了。謝澤山所在的宗房與宋氏所在的二房,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湊起一筆銀子,將幾處最要緊的產業重新買了回來,其余的那些,就有心無力了。宋氏為此不得不變賣了竹山書院門前半條街的鋪面地皮,還用了許多學生家中的人脈,欠下了大筆人情。謝澤山則被逼厚著臉皮,親自前往妻子涂氏的娘家去借銀子。
后來還是謝璞想方設法,找借口從母親手中拿到了一筆錢,命心腹秘密送回老家去,方才解了族中燃眉之急。但是那些日進斗金的好產業,賤賣出去容易,想贖買回來就難了。有些買主根本舍不得放手,哪怕謝家在湖陰有頭有臉也沒用。謝家出了這樣的變故,不少人家都在看笑話。謝澤山當時真是想掐死小弟遺孀的心都有了。
文氏感嘆著對兒女道:“本來老爺在家就是一心讀書,并不過問生意上的事。我又年輕,還未進門,根本不好意思插手中饋。這些錢財上的事,都是老太太做主。自那以后,老爺就改變了想法,先是說服老太太在松江安下了家,接著又另行買宅置產,重新過起日子,并且慢慢接手了家中的生意。”
謝璞分心去經營家業,還是挺有效果的,沒兩年,他就重新積累了巨額資產,悄悄兒找回了過去的掌柜、伙計們,繼續為他服務。這些事,他都瞞著母親謝老太太。而謝老太太眼看著兒子科舉順利,又能為家中賺錢,供養她過富貴又舒心的日子,也就不理會具體的經營事務了。只是每個季度,她仍舊要拿賬冊去看。為了不讓她發現端倪,謝璞與文氏還花了不少心思去做賬呢。
當然,因為分了心,又沒有一位盡心盡力的長輩在身邊悉心教導了,謝璞的學業多少受了點影響。他參加會試也有些倉促,沒有取得伯父兼嗣父所期待的成績,甚至考的名次還遠遠不如謝澤川當年,宋氏得信后一直覺得十分遺憾,對妯娌的怨憤也更深了。
謝老太太離開湖陰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但謝璞和文氏成婚那年是回去過的,還祭了祖。謝璞鄭重向伯父、伯母、嬸娘賠罪,然而幾位長輩都心疼他,不曾責怪。
他們對謝老太太的怨恨沒那么容易打消,卻不會遷怒到謝璞身上,畢竟他當年也不知情,而且過后也及時幫忙補救了。他們明白謝璞的難處,便對謝老太太不聞不問,假裝謝家從來沒有這么一個人存在。每年祭祀先人,他們都順便替謝璞把該辦的事情辦了。謝璞或是派人回鄉祭祀,或是自行請假返鄉致祭,全都是瞞著謝老太太的。謝老太太倒也心安理得,沒人問,她就當沒那回事了。
可是,事情實實在在地發生過了,怎么可能真的當沒發生過呢?如今謝澤山上京,見謝璞的災難又是謝老太太惹來的禍根,就忍不住大發雷霆了。
他罵得是厲害些,畢竟是十幾年積攢下來的怨氣、怒氣了。但發泄過后,他老人家仍舊會盡心盡力幫忙救人的。
倘若謝家人過后要回老家湖陰去,想必大老太太涂氏與二老太太宋氏,還要再罵謝老太太一回呢。族中別房的長輩,估計也要來湊一份熱鬧。謝老太太當年做的事,牽連太廣了。
謝慕林與謝謹之聽得唏噓不已。若是他們遇到這種事,估計也會忍不住破口大罵吧?謝家眾人是出于信任,才把財產交給謝澤湖經營。謝澤湖也對得起這份信任。可他死后,他的妻子卻辜負了所有的族人,讓大家都落入了狼狽不堪的境地。倘若謝澤湖泉下有知,估計也會氣得再死一回。
謝老太太以為自己這些年為什么能過得如此舒心?還不都是因為她有個好丈夫,有個好兒子么?可她一再把這些愛她的人拖入絕境,竟還不知道反省,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謝慕林小聲道:“所以,在老太太面前,宗族、二老太太,還有犯官之女的身份,給先人掃墓,以及當初她變賣產業私逃等事,都是禁忌,不能提。可大伯祖父卻一定會拿這些事指責老太太,中間根本沒有我們說話的余地。我們這一房實際上繼承的是二房的香火,二老太太才是我和哥哥的正經祖母,娘的正經婆婆呢,沒有偏幫老太太的道理。所以我們是不是該重拾多年未盡的孝道,侍奉正主兒去,別再理會隔房的長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