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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姨娘的請求對于謝璞來說,雖然有些突然,卻并不意外。
大金姨娘只有謝映容一個親生女兒。如今謝老太太發了話,要謝映容陪自己留京,大金姨娘舍不得女兒,想要跟著留下,也是人之常情。
自打謝家出事,大金姨娘對于夫主一家算是不離不棄,還幫了文氏許多忙。謝璞雖然早就對她沒有了寵愛之心,卻還是感她情義的。想了想,他覺得可以考慮遂了大金姨娘的心愿,也算是為老母親留一個幫手吧。
不過他在宣布決定之前,先轉頭去問了文氏的意思:“你覺得如何?若是金錦不能跟你們回老家,你會覺得吃力么?”金錦是大金姨娘的姓名,妹妹小金姨娘名喚金繡。
文氏看了看大金姨娘,表示:“都是做娘的人,我如何不明白她的心事?我如今有了馬路遙兩口子與善姐做幫手,真姐兒也能幫上點忙,即使少了她也無礙的。倒是老太太那兒人手太少了,若有金姨娘相助,辦事就更便利了。金姨娘還做得一手好針線,人也細心周到。有她在老太太身邊,老爺與我遠在外地,也能安心許多。”
她又以大金姨娘道:“金姨娘在老太太身邊侍候,若遇到什么難處,千萬別有顧慮,只管寫信給我。但凡是我能幫得上忙的,我都不會推托的。老爺離得遠,若是連我那兒都趕不及,留京的毛掌柜與宗房的昆哥兒家里,都是可以求助的地方。金姨娘千萬不要外道,侍候好老太太,照看好三姑娘和你自己要緊,旁的都不重要。”
大金姨娘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文氏。文氏回了她一個微笑,兩位母親就此有了默契。
既然妻妾之間已經達成了共識,謝璞也就不多啰嗦:“既然如此,事情就這么定了吧。明兒我會打發人去給母親送信的。你暫且不必搬去承恩寺后街,先把金萱堂收拾好了再說。有空時,你多往母親那兒請安,也問問她老人家對改建院子有什么想法。若是輕易能辦到的,就順便辦了,有難處的就算了。”
大金姨娘連忙答應下來。
這時候,其他人仿佛才回過神來,謝徽之頭一個用震驚的表情看向大金姨娘,忍不住道:“姨娘要留在金陵城陪三姐姐?那我呢?我怎么辦?!”
大金姨娘回過頭,有些愧疚地看向養子兼外甥:“三少爺別生氣,我……我這也是擔心你三姐姐跟著老太太在金陵城里,無依無靠的……你不一樣,有太太和大少爺、二少爺與二姑娘照看你,老家又有宗族的長輩在,我沒什么可擔心你的。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能過得很好。”
謝徽之紅了眼圈:“我也可以留下來陪你們的!老太太身邊都是女眷,總需要一個跑腿辦事的男丁吧?”
謝璞坐在上位,聞言臉色一沉:“胡說!你是跑腿辦事的人么?先前家里是沒有人手,你哥哥們又病的病,關的關,只能讓你出頭露面了。但如今不比以往,家里不缺下人,還用得著你干這些活計?!你給我老老實實跟著你哥哥們一道進書院里讀書,不讀出個功名來,就別想回金陵城了!”
大金姨娘見謝璞生氣,連忙拉住謝徽之道:“三少爺要聽老爺的話,讀書才是正經事兒呢。姨娘這里即便有需要跑腿辦事的地方,家里有門房有車夫,外頭還有毛掌柜和伙計們呢,實在不行,求到宗房昆哥兒跟前去,也不愁沒幫手。三少爺就只管放心去讀書吧!等將來三少爺有了出息,為官作宰的,姨娘也好跟著你享福呀!”
謝徽之扁了扁嘴,最終還是強忍著眼淚點頭應了是。
不過,等到眾人散了,他跟著謝謹之與謝慕林走進后者的房間中時,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姨娘這么做,其實我心里也明白,我終究不是她親生的骨肉,跟三姐姐沒法比。沒事的時候還好,一旦有事,姨娘就要先顧著三姐姐,顧不上我了。”
謝謹之見他難過,只能盡量勸解:“這也是人之常情,金姨娘并不是就不疼你了,只是更放不下三妹妹罷了。可她對你的關心并不是假的,你也別辜負了她的好意。她原也是為了你的前程著想,才盼著你能讀書有成,日后出人頭地,總比你一天到晚在金陵城里瞎晃強呀!”
謝徽之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三姐姐對姨娘那樣壞,我還一心為姨娘打抱不平,如今姨娘卻丟下我,照顧三姐姐去了,事前問都沒問過我一聲,我這心里實在不是滋味。我雖不是她親生的,但從小由她養大,心里早把她當成是親娘一般。沒想到,不是親的,就終究不是親的。我在她心里,永遠都比不上三姐姐。”
謝謹之見他這么說,倒不好再勸了。
不過謝慕林不太看得慣謝徽之這副模樣:“你哭哭啼啼的,有什么意義呢?金姨娘更向著她的親生骨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若覺得不甘心,索性就更用心讀書,早日考得功名,便可以回金陵城來接金姨娘了。她本人也說了,就盼著你將來出人頭地,可以讓她享福呢。你覺得三妹妹是個能依靠的人嗎?將來能照顧金姨娘的,是你還是她呢?眼光放長遠一點,日子還長著呢,你怎知道金姨娘就不會有改變想法的那一天?”
謝徽之低頭想了想,便抹了一把臉,把臉上的淚水給擦了:“二姐姐說得對。我有什么可哭的?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太沒出息了!就算姨娘要陪著三姐姐,又能陪幾年?三姐姐這么早就開始盤算自個兒的親事了,說不定很快就要出嫁,到時候,姨娘還不是要由我來贍養么?
“我確實應該發奮一些,怎么也要有點成就,將來才好讓姨娘過上好日子呀?到時候,她必定就會念我的好處,把那個不孝女拋到腦后去了!”
謝謹之見他振作起來了,不由笑了笑,親手給他擰了塊濕帕子過來:“洗洗臉吧,瞧你這副狼狽樣兒。”
謝徽之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把臉,便有些期期艾艾地說:“二哥,我的功課一向不太行……這次回老家去書院讀書,我實在沒什么底氣。到時候……恐怕還要請哥哥們多多幫忙。否則,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考中秀才呢。”
至少要考中秀才,他才算是有了功名,達到父親的要求,可以回金陵城找姨娘。這個目標對他來說,似乎有點遙遠。
謝謹之嘆了口氣:“你若有心想學,大哥與我自然是樂意教你的。別把秀才功名看作是什么難事,大哥與我還要考中舉人,才能踏進金陵城呢,豈不是比你更艱難百倍?”
謝徽之頓時吸了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了敬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