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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林有心要給自己開展新事業,卻也不必急于一時。眼下這個季節,天氣炎熱,又動不動就連下幾天雨,似乎并不是種花的好時節。
況且,要種什么花,水土方面的要求怎么樣,怎么育苗,施什么肥,她還得翻過資料才知道呢,花種也需要找地方淘換不是?
所以她眼下只有一件事要做:先尋些磚石碎瓦,把后院的泥地圍起來,砌成花壇,免得一下雨就到處泥水橫流。她還可以尋摸些花盆什么的,倒也不必死心眼地盯著這一塊空地忙活。
當然,砌花壇這種事,交給粗使的婆子干就可以了。今天院中諸人事忙,她就不給人添亂了,交代了一聲婆子,明后天再干也不遲。
她又回到屋內,打算去翻自己在南下路上弄到的那些書和筆記,看有什么花卉是適合這個季節下種的?
然而梨兒正替她把行李里裝的四季衣裳整理出來呢,暫時還沒空拿書,還把書房那邊的空地也占了,各種衣箱擺了一地。
謝慕林摸了摸鼻子,表示自己就不給人添麻煩了,轉身去尋四妹妹謝映芬。
謝映芬既然能認得出自己院子里種的蘭花品種一般,種得也不好,可見對這方面還是挺有研究的。她正好去找對方打聽打聽。
梨兒見她要出門,忙叫翠蕉跟上。謝慕林見她倆忙得一頭大汗,便笑著說:“你們忙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在自個兒家里,我還能被人拐了不成?”
梨兒想想也對,便笑說:“那姑娘路上小心些。若是不認得路,不拘哪個丫頭婆子,叫來領路就是了。”又給她尋了把藍絹面的團扇出來,“姑娘帶著這個,無論是遮陽還是扇風納涼,都是極方便的。”
謝慕林接過團扇看了看,沖梨兒笑了一笑:“還是你想得周到。多謝啦,你和翠蕉在家里忙吧,渴了就喝口茶,餓了啃塊點心,累了就歇一歇。事情是做不完的,今天干不完,明天繼續就是了,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梨兒不應,反而把她往外推:“姑娘就別啰嗦了,我心里有數!”
謝慕林笑著一邊拿扇子扇風,一邊出了自己的院子,橫穿過穿堂院,直往西路的汀蘭院走去。
然而,她去得不巧。她到達汀蘭院的時候,謝映芬竟然不在家。
她的丫頭小蝶告訴謝慕林:“我們姑娘到前頭木樨院找琴姨娘說話去了。二姑娘若急著要找我們姑娘,只管出門到對面院子那扇后門前,推門進去就好。”
謝慕林謝過她,轉身出了汀蘭院。
汀蘭、木樨兩院前后挨著,只隔著一條過道,木樨院南邊再隔一條過道,就是謝涵之所住的丹桂院了。木樨院開了個后門,連通了前后三個院子。宛琴聽說不能跟兒女們住在一起后,就挑了這個地方,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謝慕林伸手一推,便推開了木樨院的后門。這門大概是日夜都開著的,門栓上足了油,連點吱呀聲都沒發出來。進門后,便直接是長長的游廊,右手邊是個極小的天井院,往前走,便是一座二層小樓了。
木樨院的格局跟別的院子不太一樣,從高空看下來,是個“凹”字型,前頭一排平房,是丫頭婆子的居所,后頭是座精致的兩層小樓,則是主人的住處了。兩座建筑以西邊的長廊相連接,凹陷處的空地,則是露天的院子,沿著墻邊種了一大片不同品種的桂花樹,以湖石點綴其中,地上芳草延綿,用鵝卵石鋪成蜿蜒小徑,又有石桌石凳。眼下明明還遠未到桂花開的季節,不知為何,院中竟然會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氣。
謝慕林沿著長廊走到小樓前,只看到對面平房窗后有人影晃動,似乎是宛琴的丫頭銀杏帶著兩個婆子在整理東西。她轉頭看了看小樓的雕花窗,隱隱聽見說話聲,猜想謝映芬與宛琴母女在里頭,便走了過去。
才到門前,她伸出手正要敲門,就聽得屋里謝映芬有些激動地說:“姨娘真的對太太說了那番話?!我不是說過,讓姨娘別提的么?!四弟的學業,太太難道會不關心?讓他先去族學上課,也是為了他好。姨娘這么想,未免太不知好歹了吧?!”
謝慕林聽得有些懵。謝涵之的學業有什么問題?宛琴又跟文氏說什么了?謝映芬怎會如此激動?
屋里的母女對話還在繼續著。宛琴回應的語氣,似乎也不平靜:“太太真的關心四少爺的學業么?難道我的話不是在為四少爺著想?四姑娘處處攔著我,莫不是害怕得罪了嫡母,連累到自個兒身上了?可四少爺的前程,就看他能不能把書讀好了。我的想法又有什么錯?哪里就不知好歹了?!”
謝慕林皺起了眉頭。宛琴這話是什么意思?文氏哪里不關心謝涵之的學業了?宛琴又因何對女兒有了不滿?
謝映芬似乎快要哭起來了:“姨娘這話說得太誅心了!我難道是為了巴結嫡母,就不顧兄弟前程的人?!從前曹氏太太在的時候,何曾對四弟的學業上過心?那時候怎么不見姨娘開口說話?你那時還勸我要多多巴結曹氏太太呢!怎的如今又是不同說法了?兩位太太,都一樣是父親的正室,誰還比誰高貴些不成?如今這位太太出身雖然尋常,卻人品正直,也沒拿自個兒換了幾百萬的銀子,又或是剛死了哥哥,就丟下重病的母親跟男人私奔,我瞧著她比旁人還更值得人敬重些呢!”
謝慕林拿扇子遮住了半張臉,暗暗偷笑。
屋里的宛琴雖然覺得女兒這話說得刺耳,卻也沒多少底氣反駁,只能顧左右而言它:“我是在跟你說你兄弟的學業前程,你攀扯別人做什么?”
謝映芬冷笑:“我只是看不過眼罷了。從前曹氏太太壓根兒就沒想過讓四弟正經讀書,將來出人頭地,姨娘尚且一句話都不說。如今的太太是真心考慮過四弟的前程,知道他今春才病過一場,先安排他進族學,一邊打基礎,一邊養好身體。等過兩年,他身體養好了,書也讀熟了,再進竹山書院讀書,正是水到渠成。況且四弟年紀小,常年養在內宅,也不認得什么朋友,趁著在族學讀書時,多認識幾個性情相投的族兄弟,日后遇事也有個臂膀。這有什么不好的?太太精心安排,四弟也喜歡,偏偏姨娘還要挑三揀四,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滿意?!”
宛琴氣道:“我這叫挑三揀四么?還不是為了四少爺好?!他自小功課就好,根本不必進族學,與那些頑劣的蒙童在一處廝混,直接進了書院,既可以多認識幾個家世好又有才學的朋友,也可以多向名師大儒求教,早點學成,也能早日考得功名。正因為四少爺在京中并未正經進過學,如今才要抓緊時間,根本沒必要在族學里荒廢兩年!他在族學里能交到什么朋友?與他來往交好的,甚至不是四房、五房那兩個出過進士的旁支的子弟,而是七房的商家子!這樣的朋友,這樣的臂膀,還不如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