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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意全在二房的外書房過了一夜。謝梅珺則在自己的房間里度過。第二天清晨起來,前者若無其事地回到妻子那里換衣裳梳洗,后者也沒有任何異樣的表示,只是態度非常冷淡,完全不跟丈夫說一句話。
楊意全對此沒說什么,用過簡單的早飯后,先是跟一雙兒女聊了幾句,又去向岳母宋氏請過安,便帶著兩個下人,出門坐船,返回竹山書院了。
正常得跟平日沒什么兩樣。
只是,當謝梅珺來到母親的房間里時,宋氏看著她的目光,已經帶上了不那么尋常的悲傷:“我的孩子,這都叫什么事兒呀?難不成真如三弟妹所說的那樣,我與你父親不懂得挑女婿,害了你一輩子么?!”
謝梅珺一聽到母親這話,便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沒能瞞過母親的耳目。她內心頓時一陣委屈,眼淚又掉了下來,直撲到宋氏懷中:“母親!您別這么說,是我信錯了人,沒把他管好,才叫他有了那種惡心人的想法,不是您和父親的錯!”
宋氏抱著女兒,默默流淚:“他對素敏有想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十幾二十年……當初給你們定親時,他就已經有了異心。若是我與你父親早有察覺,也不會把你許配給他。”
謝梅珺搖了搖頭,從母親懷中坐起身來,擦著眼淚道:“這如何能怪得你們?當初父親只是覺得那姓李的不錯,想要試探一二,是女兒一時任性,叫那姓李的混賬拿住了把柄。父親為了女兒名聲著想,急著要為女兒定一門親事。楊伯父親自為侄兒開了口,這么多年的交情,楊意全那時候看著也還好,是個溫文端方君子的模樣,父親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我只恨當初三哥三嫂成親之前,我問楊意全是否有意救助三嫂的時候,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信了他的謊話,才會導致今日的結果。如今想想,他倘若真是個端方君子,當初就不會放棄孤立無助的三嫂,轉而娶我這個有娘家人脈又有書院為后盾的未婚妻了。他會選擇女兒,既是因為楊家大伯父之命,也是因為女兒確實能帶給他利益。他如今自以為羽翼豐滿,生活無憂了,再見到三嫂,才會起了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其實說白了,不過是得隴望蜀罷了。”
謝梅珺擦干了面上的淚痕,人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這也沒什么,世上的男子,大多有花花腸子,我還能指望他會象父親那般,做個生平無二色的端方君子么?這十幾年,他與我成親后,還算老實,除了在楊家的事情上軟弱些,倒也沒做出什么讓我難受的事兒來,還給我帶來了一雙可愛的兒女。只要他把自己的小心思藏好了,別叫人知道,別讓三哥三嫂為難,我倒也不是不能忍的。他其實是個膽小鬼,半點兒不敢冒風險,除了偶爾說幾句荒唐的話,連暗地里用些小手段都不敢。上頭有楊大伯父鎮壓,書院那邊也輪不到他做主,他連擺脫我們謝家獨立門戶都做不到,沒什么可擔心的。”
宋氏嘆息道:“可你這一輩子……難道都要忍下去不成?”
謝梅珺苦笑:“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他要裝傻,那就讓他裝吧。若他真能裝一輩子,我也不介意與他相安無事下去。除了書院不能讓他全盤掌控,兩個孩子的事也不能由得他做主,其他都可以照舊的。我可以在人前與他裝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只要兩個孩子好,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若是到哪一日,他的所作所為讓我沒法再忍下去了,也不過是析產別居罷了。我不會讓兩個孩子受委屈,絕不會讓他有另攀高枝兒,反過來惡心我的機會!”
宋氏覺得十分難過:“這又是何苦?你還這么年輕,就要為他葬送自己一輩子么?”
謝梅珺平靜地搖了搖頭:“難不成和離另嫁,就一定有好結果?世間男兒多薄幸,就算真有象父親那樣的君子,也未必會輪得到我。維持原狀未必是壞事,反正楊意全也不敢有什么過分的舉動,只是我受不了他那副偽君子的作派,方才與他撕破臉罷了。如今這樣倒也好,至少我用不著委屈自己,跟他虛與委蛇了。當著外人的面維持面上的禮數,背地里根本不用理會他。等到淳兒科舉出仕,成婚生子,沅兒也嫁人了,我也就解脫了。”
她沖著母親笑得甜美:“到時候,我搬回來陪母親住,如何?”
宋氏還能怎么回答呢?只能含淚笑著點頭:“當然好了,你什么時候回來都行。這里是你的家,不用有任何顧慮的。”
謝梅珺微微紅了臉,重新把自己埋進了宋氏的懷抱:“母親,不管什么時候,不管我要做什么,一想到有您在身后,我就沒什么好怕的。女兒底氣十足!”
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對了,這些糟污事可別叫三房那邊知道了。三嫂如果知曉,那多糟心哪!心里還不定如何難過呢。她心里可從來都把楊意全當成好人的。還有,真姐兒那孩子幾乎天天過來,她是個小機靈鬼,謹之也聰明仔細得很,母親萬萬不可叫他們察覺到異常,否則我還有什么臉面去見晚輩呢?說到底,都是我沒有管好家里男人的錯。”
宋氏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放心,沒有人會多嘴的。”同時抬手默默抹去了面上的兩道淚痕。
謝慕林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雖然對楊姑父的發言感到十分不滿,但由于宋氏與謝梅珺都先駁了回去,楊淳楊沅兄妹也都不贊同父親的想法,所以謝慕林對于二房一家的觀感沒什么變化,頂多就是對楊意全更加敬而遠之罷了。
就連謝顯之與謝謹之聽完妹妹的敘述之后,也覺得楊意全這位姑父不大靠譜,不說他有什么壞心思吧,至少也是個糊涂人。他們在竹山書院有的是好師長可以求教,本來楊意全對他們就只是淡淡地,并不親近,如今他們就更不想與他多作接觸了。
謝顯之原已拜在了牛大儒門下,謝謹之近來又得了另一位先生的垂青,學業上有了任何疑問,都有人可詢問,哪里還有空去搭理楊意全?見面了,也只會維持禮數,象其他同窗那樣喚一聲“楊先生”而已。
楊意全自身并不在意,他對于謝璞的兒女,觀感平平,不會因為其中有人是文氏的骨血而有所變化。他嘴上念叨著謝璞是他兄弟,文氏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妹子,心里卻沒有打消某種念頭的打算。他是不敢做什么的,妻子拆穿了他的心思,他也竭力否認,努力維持原狀。見妻子過后愿意與他維持表面和平,岳母也沒什么異樣的表示,他就安心了。
他只在心里暗暗焦慮著,無法說服文素敏打消北上的念頭,難不成真要再次與素敏妹子分離?她這一去,他要多少年后才能再與她重逢呀?
楊意全站在妻子身側,隔著幾丈遠看著文氏的身影,內心煎熬,本人卻沒有任何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