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謝璞冷哼一聲,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嘴,“若是說的他家三子,也就罷了,他家的姑娘就免了吧。萬家那兩位姑娘,我都見過,那脾氣性情就跟萬太太一個模子里出來似的,還沒她們母親有眼色。我好好的兒子,為什么要將就那樣的姑娘?沒得委屈了他們!”
文氏微笑著給丈夫舀了一碗湯,擺在他面前:“所以我當時就沒接她的話頭,只說顯之的婚事已經有了眉目,雖然不好明言,但那是在燕王爺面前過了明路的,在對方未拒絕前,都不好另外給孩子說親;至于謹之,則是因為要繼承二房香火,婚事需要請二老夫人做主,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先讓謹之專心考取功名,只怕對于他的姻緣也有點想法。我覺得萬太太可能會覺得,二老夫人會屬意把外孫女兒或娘家侄孫女兒嫁給謹之,話里話外說些讓我多為自己著想,盡量挑個心向著我的兒媳婦,倒是沒再多提她家四姑娘了。”
謝璞輕哼道:“萬家四姑娘年紀也太小了些,他家大姑娘與趙家的親事雖未說定,卻有不少人家都知情。只要我們家這邊,有足夠的理由證明顯之與謹之都不方便與他家相看,剩下的話就不必多提了。萬太太從來都沒把別人家的庶子放在眼里,自然不會將親生女兒嫁給徽之或涵之。到頭來,除了萬隆與咱們家容姐兒這樁婚事,她什么主意都出不了。倘若到了這一步,她還要為了打壓庶子,錯過跟咱們家做姻親的機會,那就是萬隆命該如此。我們家已經盡了力,沒什么好說的了。”
文氏想了想,也嘆了口氣:“那個孩子也是不容易。我雖然與萬太太交好,卻是從不好在她面前替庶子說情的。至于萬家那兩位庶出的姑娘,我是從未正經見過,也不知道品貌性情如何。但瞧萬太太平日的行事,只怕教養不會太仔細,娶過來了,也要費不少心力去教導。徽之、涵之都是聰明乖巧的好孩子,我倒是不忍心呢,心里更盼著他們能娶個賢惠的媳婦,好好過日子才好。”
謝璞不打算繼續談話這個話題,若不是為了拉萬隆一把,他都不屑得跟萬家聯姻!隨萬太太愛聯不聯吧!反正萬參議近日正在忙活著把庶子萬隆往燕王府送,等萬隆進了燕王府,他還怕沒法子安排這個孩子的前程么?
謝璞今日得知未來二女婿的身世時,也是嚇了一大跳。雖然早就知道燕王與蕭瑞之間關系好得象是親戚家的長輩與子侄,但他從未想過他們竟是一對親父子!
燕王大約是得了王妃方面的傳信,知道這個獨子的身世秘密叫徐夫人當眾泄露了,便特地過來找他解釋真相。謝璞愕然之后,心里也沒什么好生氣的。當初燕王替蕭瑞向他提親時,并沒有想過要認這個兒子,只打算多番庇護他過得好些罷了。后來發生的事也是陰差陽錯。回北平后,他雖然隱瞞了謝璞實情,但那是因為皇帝有命在先,他又不曾在婚事上變卦,另請了巡撫夫婦出面,繼續履行蕭瑞與謝慕林之間的婚約……
謝璞覺得女兒的這樁姻緣沒什么好挑剔的了。原本蕭瑞就樣樣都令他挺滿意的,只有其家庭情況令他不滿,擔心女兒嫁過去后會受嫡婆婆的蹉磨。但如今這嫡婆婆換成了一向溫厚寬仁的燕王妃,那還有什么好擔心的?燕王的兒子自然比將軍府的庶子身份更高,連原本可能會被人嘲笑他將女兒嫁給庶子的麻煩都沒有了。
謝璞如今唯一需要擔心的,也就是燕王府那些復雜的人事可能會給女兒女婿帶來的麻煩罷了。不過他在北平待了這些年,對燕王府的情況也十分了解了,并不覺得這是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如今燕王夫婦還年輕,蕭瑞又是軍中出身,手握軍功,不愁日后無法掌握住軍權,叫那些圖有家世余蔭卻沒多少真材實干的先代燕王遺屬架空了去。謝璞相信,自己女兒出嫁后的日子,不會過得太糟糕的。
就算他原本還擔心過女兒出嫁后會在王府里受徐夫人等欺負,但聽妻子說了女兒今日在燕王府茶會上的事跡,他又覺得自己只是杞人憂天而已。
被嗣母教養了這么多年,又在老家執掌中饋許久的二閨女,顯然不是他曾經以為的那么溫柔軟弱。他對這個女兒應該更有信心才是。
謝璞捻了捻胡子,很想跟妻子討論一下女兒今日的舉動,好多夸謝慕林幾句,但想到妻子一向的性情,又怕惹得她嗔怨,咳了兩聲,便轉移了話題:“既然有了今兒王府茶會上,徐夫人這一樁官司,就算王妃再三叮囑眾人不得外傳,消息也肯定會急速傳開去的。今日萬太太上門,周大太太也上了門,這就是個征兆,明后日肯定會有無數的官太太們上門來拜訪,當中但凡是家中有適齡兒女的,都肯定免不了要打聽打聽幾個孩子的婚配。
“你只管記住,咱們家的孩子,除了徽之與涵之,幾乎都已經定下了,就是徽之與涵之,也不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就能匹配的。你一概想法子婉拒回去,什么準話都別給。這伙子人不過是知道咱們要跟王府做親家了,因此趕來燒熱灶罷了。趨炎附勢的人家,結交了又有什么用?真到哪日咱們家又遇到了難處,他們才不會搭理呢!”
文氏笑道:“知道了。我還不清楚你的想法么?我還打算到時候跟萬太太抱怨兩句,叫她知道我們家的孩子最搶手不過了,她要是再不張嘴為萬隆向容姐兒提親,只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呢!”
謝璞忍不住笑了笑:“你難得有這么促狹的時候。不過這樣也好,對付萬太太那種人,事事都跟她正經講道理,那必然只會把自己氣著,何苦來呢?!”
夫妻倆正說話間,忽然聽得馬路遙來報:“前院來報信,說是蕭二公子上門來給老爺、太太請安了,還帶了些新鮮果子,給家里的少爺、姑娘們嘗嘗。”
謝璞頓了一頓:“這小子來做什么?難不成是聽說了今兒的風聲,特地過來為了先前的隱瞞賠不是的?”
文氏想起了女兒在晚飯前的叮囑,咳了一聲:“外頭風大,快叫孩子進來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