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剛至,宋氏就帶著謝梅珺母子三人,以及隨行的嗣孫謝謹之回到了北平城。
謝璞這日正好休沐在家,拉著妻子文氏,恭恭敬敬地把嗣母迎回了北半院,噓寒問暖了許久,又問及他們這一行的感想如何。
宋氏此番往昌平老家小住,過得相當愉快,不但給自家父母親族上了香,掃了墓,還把所有小時候曾經交好過的親友鄰里都探訪了一圈,順便讓所有人熟悉了她的女兒、外孫、外孫女與嗣孫。有人知道謝梅珺已經與丈夫和離,和離書都由專人送到北平了,還跟宋氏探口風,有意要替她做媒呢,只是宋氏并不清楚對方說的人家底細,因此沒有接話,還要先行打聽打聽再說。除此之外,也有人有意給楊淳、楊沅兄妹說親,只是沒什么人敢肖想謝謹之。即使是宋家的嗣外孫,他也依舊是布政使之子,昌平本地的世家望族,暫且還沒有拿得出手可與他匹配的名門淑女呢。
不過,謝謹之這次昌平之行,收獲還是相當大的。他嗣外祖父的家族在本地是享富盛名的書香名門,結交了許多名家大儒。有宋氏的名頭支撐,再有宋家子弟引領,他拜訪了許多本地治家名家,不少人都對他的才學與天賦頗為欣賞,松口許他隨時上門求教。雖說沒有正式收徒的意思,但這些名家都是有真才實學的明師,若能得到他們的指點,謝謹之的學業定會大有進益。對于眼下并沒有正式拜師求學,又遠離了原本求學的竹山書院的他而言,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
謝謹之將幾位許諾愿意指點他功課的先生名諱一一告訴了父親謝璞。謝璞在北平任官數年,自然知道這些名家的來歷,一看這里頭有擅律法刑獄的,有擅經濟民生的,有擅古文的,有擅科場文章的,還有擅詩詞歌賦的,甚至還有擅長書法的……也同樣感到驚喜萬分:“太好了!既然這幾位先生都愿意指點你,那你就要好好用功,尋了機會多多向諸位先生請教,不要辜負了他們的好意!”
謝謹之連忙答應下來。文氏在旁看見,不由得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宋氏微笑著看著他們父子的交談,心里也對嗣孫能得到如此多名家大儒的青睞而感到滿意。她之所以請求親友設法為謝謹之引見這么多本地名家,正是為了他的學業著想。倘若謝謹之能從眾多名家處學到些真才實料,將來在科場上多占幾分勝算,順利高中出仕,把當年亡夫謝澤川中斷了的仕途順利走下去,她此生就再也沒什么遺憾了!
謝梅珺也在為侄兒高興著,她的兒子同樣跟著謝謹之去拜訪了那些名家大儒,可惜,未能獲得同樣數量的名師青睞,只有兩位先生愿意指點他的功課。不過,姻親封家那邊,倒是愿意收楊淳為徒,教導他律法方面的知識。她還沒拿定主意,是否讓兒子專精這一項,需得好生跟兄長商量一番。其實她心里覺得,以楊淳的溫和心性,未必適合走律法刑獄這條路,但事情關系到兒子的一生前途,她不敢擅專,還得仔仔細細跟家人商議了才能做下決定。
文氏看到小姑子露出了糾結的表情,想了想,便對謝璞道:“母親與妹妹一行趕了許久的路回來的,這會子只怕已經累了,還是讓她們早些梳洗安置了吧?有什么話,明兒說也是一樣的。”謝璞想想也是,便恭敬地請宋氏好生休息,又吩咐人去準備清淡而溫補的晚餐。
宋氏微笑著揮揮手:“你們去吧,我們母女心里有數,知道該做些什么。你順便也到你母親那兒請個安,免得她見我回來了,你又在我這里陪坐了許久,心里不自在。”
謝璞干笑了兩聲:“母親說笑了。”忙帶著妻子和兒子告退出來。
來到院子里,謝璞糾結了一會兒,才對妻子文氏說:“母親說得也有道理,我們……進南半院那頭給老太太請個安吧。雖說她這會子心里定會覺得不爽快,但若我們不去,她只會更生氣。”
文氏道:“那就去吧,讓謹之也一塊兒去。孫兒出行這么多天,回來怎能不拜見祖母呢?”
謝璞看向次子,謝謹之沖著父親溫文一笑。謝璞嘆氣著搖了搖頭:“這話說給老太太聽,她老人家不見得會高興,只會覺得嗣母把她的孫子也搶走了吧?”
話雖如此,但該盡的禮數還是要盡的。謝璞帶著妻兒去給謝老太太請安,不出意外地被噴了一頓。不過由于宋氏已經回歸,她積威甚重,謝老太太也沒敢發作太過,罵了一輪,也就結束了,命人把她嘴里胳膊往外拐的兒子媳婦孫子都一并轟出去。
珍珠等人不敢冒犯,賠笑著把人好生送出了院子。謝璞被生母罵了這一頓,反倒覺得念頭通達了,不再有任何煩惱,帶著妻兒就要離開。
文氏卻道:“我去瞧瞧梅珺。方才我聽二老太太說起,有人想給她說親,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到底還年輕,孩子們過幾年各自嫁娶了,家里只剩下她與二老太太作伴,也未免太孤單了些。”
謝璞想了想,便答應了:“梅珺若有意再嫁,我這個做哥哥的只有支持的,斷不會阻攔,還要替她準備一份好嫁妝!楊家那邊有我呢,我就不信還有誰敢來為難我的妹妹!只是若真要再嫁,就得仔細挑好人家,萬萬不可再出一個楊意全了!”
文氏鄭重應下,轉道向謝梅珺所住的廂房方向走去。
謝璞帶著兒子謝謹之出了院子,便對他笑道:“你先回去梳洗休息,晚上吃過飯了,再跟你大哥一塊兒到正院上房來。我與你嬸娘有話要跟你們兄弟倆商量,不必叫上其他人了。”
謝謹之不由得好奇:“父親,不知道您喚我們去,是有什么事?”
“你們只管來就是了,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不必多問。”謝璞頓了一頓,“若實在想知道,可以去問你二妹妹。”
還能是為了什么事?自然是為了幾個女兒的嫁妝,還有兩個嫡長子的婚嫁銀子!謝璞肩祧兩房,因此對于繼承兩房香火的兩個嫡子都一視同仁,關系到家中的大筆銀錢支出,以及未來數年內家中的經濟狀況,他不打算讓兩個嫡子置身事外了。他們已經長大,是時候為這個家出一分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