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心中有些糾結。
她一向腦洞不小,但這回也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離譜了。一點兒證據都沒有的事,還是別瞎猜比較好……
她這么告訴自己,也很快把方才的念頭拋開了。只不過,這個想法還是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之中,不可能輕易遺忘掉。
她轉身去求見太后身邊的心腹嬤嬤,私下把香浮可能留有手記的事說了。嬤嬤性情嚴肅,為人卻很精明,立刻就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她都不需要去請求太后的示下,只需要跟總管太監說一聲,叫上兩個人跟著,就可以直接去東宮找東西了。至于理由嘛,只說是替太子妃拿些換洗的衣物就好。反正太子妃如今還頂著全套的太子妃冠服,又沉重又累贅,出席正式的儀式也就算了,日常過日子是穿不得的,她遲早要打發人回東宮去取衣物。
嬤嬤帶著人走了,謝也就放心地回到了太子妃休息的房間。她又一次見到先前那名在前來慈寧宮的路上與太子妃耳語的侍女,挨在太子妃身邊,不知在勸說些什么,見到她來了,方才匆忙起身,退到一旁行禮。
太子妃的臉色很不好看,低著頭遲遲不說話。謝便裝作什么都沒察覺的模樣,拉長了臉對那侍女道:“我不是說過,太子妃受了驚嚇,需要安安靜靜地休息一會兒,別讓人進來打擾她嗎?我才離開了一小會兒,你怎么又進來了?!你看看你們太子妃娘娘的臉色,就不能讓她清靜一會兒嗎?!”
侍女自然是有目的才會趁著謝不在時進屋勸說太子妃的,可這種事怎么好讓永安郡王妃知曉?她心中暗暗懊惱,又怨謝回來得太快,但不管怎么說,她都不可能給謝臉色看的,只得悻悻地告退了。
謝把門關了,方才回來坐在太子妃榻邊,輕聲道:“太子妃對自己身邊的侍女也太寬容了些,你身體不舒服,就該跟她們直說的。不管她們有多少麻煩事,都不該在這時候來驚擾你!”這兩句話她是用正常音量說的,門外的侍女或宮人大約能聽到一些,接下來那句,她特地放輕了聲音,“太后娘娘身邊的嬤嬤已經帶著人出發前往東宮了,說是替你去取換洗衣物,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吧?”
太子妃心領神會,暗暗松了口氣,勉強笑道:“那就好。”
謝看著她的表情,想了想,繼續輕聲問她:“太子妃可有想過……今天之后要怎么辦嗎?”
太子妃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謝也不指望她能說出什么來。她就不象是個有主意的女子。
于是謝開始了自己的表演:“我覺得今天這件事……無論是誰謀劃的,如今發展到這樣的結果,應該已經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了。不管是誰殺了蕭琮,既然王氏出現在恒壽齋,可見最初確實是她的陰謀。她要為了太子鏟除三殿下的得力臂助,所以打算趁著新年宮中大宴之際,陷害蕭琮,順便捎帶上我這個所謂的仇人。她的目的原本并不是要殺死蕭琮,而是要令他名譽盡喪,斷了仕途。只是王氏按捺不住,竟然當面向我耀武揚威,這便留下了一個破綻。”
謝的睜眼說瞎話竟然把太子妃給說服了:“是呀……仔細想想,應該就是這樣吧?”她又想哭了,“如此輕率愚蠢……太子殿下就不該讓她去辦這等重要大事的!”
謝無視了太子妃后面那句話,繼續道:“王氏沒想到蕭琮雖然受了傷,卻沒有認命,而是找到機會逃走了。這樣一來,針對他和針對我的陷阱都失敗了,我還招來了許多外命婦,讓她們給我做了證人。我既見過香浮,也見過王氏,王氏的罪名就逃不掉了!可蕭琮不甘心被陷害,所以逃走之后,去了東宮尋找陷害自己的人,興許……還見到了太子殿下又或是王氏。不管他跟太子殿下與王氏都說了些什么,反正他被刺死在那里。”
太子妃抽了抽鼻子。雖然太子對她很壞,但她畢竟是太子妃,眼睜睜看著太子走上這條死路,她心里真的很難受,不過更多的還是對王氏的怨恨。
謝道:“蕭琮死了,這個陷害事件就注定會鬧大。太子殿下一邊吩咐人去處理蕭琮的尸首,一邊擔心我會向太后與皇上告狀,使得太后與皇上傳王氏去責問,所以讓人把王氏偷偷送出東宮,同時殺了知情的香浮滅口。就在這時候,正趕上慈寧宮來人捉拿王氏,雖然王氏順利逃走,香浮也被送到了東五所,可蕭琮的尸首卻未能成功送出去,只能匆忙藏在小佛堂里,打算事后再作處置。”
她看向太子妃:“這一點,太子未必知情,金女史她們也未必知曉,因為這種粗重活不是他們會過問的,通常都是底下人去辦。可是底下人也不是神仙,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事,就會想辦法去遮掩。這回負責棄尸的人比較蠢一點,把人就藏在小佛堂里了。興許他處理香浮尸首時還偷藏了簪子,卻不慎落在了小佛堂里,于是……就這么讓我們妯娌倆發現了。”
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還不清楚實情是怎樣的,但她覺得永安郡王妃的推測非常合情合理。大概真相就是如此吧……
謝見她信服,便繼續道:“這么一來,就算太子不知道藏尸的事,可殺人的事他卻是知情的!王氏可能是主謀,但太子不可能清白無辜!這回三殿下絕對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而太子一再無腦地護著王氏,也讓太后娘娘與皇上厭煩了。我覺得……他這回可能真的要被廢了!問題是哪一天會正式下旨而已!”
太子妃的眼淚都落下來了,她抓住謝的袖子抽泣道:“堂嫂!我該怎么辦?!殿下得勢時,我沒得著好處,盡受苦了!可他要是失了勢,我豈不是越發如無根浮萍一般?!我頂多是貪圖太子妃的榮耀,利用王氏成了東宮主母罷了,可我并沒有做過什么壞事呀!若叫我跟著太子去死……我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的!這些話我沒辦法跟太后與皇上說,他們興許會嫌我對他們的兒孫不夠情深意厚……可世上有哪個妻子被丈夫如此欺辱,心里還能時時念著他呢?!我也是從小兒被父母嬌養長大的,在家里如珠似寶,嫁進東宮后受的委屈,簡直超過了這輩子吃過的所有苦!”
謝反握住太子妃的手:“太子妃若問我,我只能說……太子是靠不住的!三殿下就不提了,他據說會納令妹為側妃,可你們姐妹的情份有多深呢?令妹會盡力保住你嗎?”
太子妃一邊掉眼淚,一邊搖頭。她在家時,就跟四妹不睦。家里人或許可以靠著這層姻親關系勉強維持住皇親的體面,但她清楚三皇子的性情有多么刻薄寡恩。他是不可能優待她的,不對她趕盡殺絕,已經是難得的仁慈了!
“那么……”謝鄭重對太子妃道,“你真正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