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白色的雪。
大雪堆積在荒蕪、破敗的道路兩邊，累積起來的雪堆就像是層疊的墳堆一樣。
凍得硬邦邦的地面，只是一腳踩上去，就能聽見腳底傳過來的咔擦咔擦的聲音。
西城式裹著長衣，背著簡單的行李袋，向前看去。
在他面前，是蔓延過去的山脈。
面前的這片完全被白雪掩蓋的死寂大山，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似乎是由于冬天的原因，這附近別說人聲，就連鳥獸聲都聽不見。
這一切都顯得過于寂靜。
真要說的話，在這種環境死掉，確實是不為常人所知的。
“西、西城先生。”
發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西城式回過身，正好看見瀧島雪靠了過來。
這個女生背得東西很少，但就算這樣她也對這漫長的行程有點吃不消，小臉憋得通紅。
而且西城式也覺得很神奇。
這女生明明視線都被前面的劉海擋住，她究竟是怎么看見前面的路的？
“有事？”
西城式聲音不變地回復一句，腳步并沒有因此放緩。
“你、你能不能幫幫忙...幫我拎一會兒手上的東西？”
她聲音細微地問道。
“不能。”
“哎？”
西城式連一秒都沒有猶豫的回答讓瀧島雪完全愣住，但他接下來的回答，更讓瀧島雪吃驚。
“而且瀧島小姐找我，也并不是為了讓我幫你提一提行李...這么簡單的事情吧？”
西城式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瀧島雪。
他從剛才就注意到瀧島雪靠近過來的動作了。
她剛開始的時候，動作猶豫，可很快就像是下定了決心，走了過來。
提東西只是她找的借口，她是想借這個話題與西城式說些事情。
“......”瀧島雪。
沉默，冗長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西城式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還有事么？沒事的話請和我保持一些距離。”
他那副巴不得離自己遠一點的舉動，讓瀧島雪張了張嘴巴。
自己怎么說也是個女生吧？而且只看長相的話也不差。
雖然氣質陰郁了一些，但平時也有人上來搭訕，可怎么放到西城式這里還避猶不及的？
她原本就缺乏自信，被西城式這一打斷，更是結結巴巴地不敢說話了。
見到瀧島雪這樣，西城式也沒有繼續廢話下去的打算。
畢竟在他眼中，像瀧島雪這種年紀輕輕的女生就過來尋死自殺，腦子多半都是有些問題的，指不定是那種特別喜歡看太宰治文章的憂郁小女生。
和腦子有問題的人聊天，那無疑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
看著西城式一言不發地向前繼續走去，瀧島雪藏在頭發底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光彩。
她咬著牙，繼續背著東西，跟在了西城式身后。
在旁邊，染著黃毛的野志孝見到這一幕又是一陣低聲叫罵。
果然，這些女的都喜歡西城式那樣的長得特別帥的小白臉。
就算是要自殺的女生也一樣。
他低聲咒罵著，似乎是想批判這個世界的不公正。
森宮山...
越來越近了。
......
走到森宮山附近廢棄露營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鐘。
天際中透出一抹熹微的黛色。
這一路上走過來，西城式并沒有說什么。
反而是那位上班族山元廣為了活躍沉悶的氣氛，說了不少話。
根據他所說，他是秋田縣本地人，因為實在受不了公司中的上司刁難，所以才選擇森宮山這座帶著都市傳說的自殺圣地自殺。
“進入白霧蔓延谷澗之地，攀越層層疊疊的霧峰，在白霧縈繞著的佛廟寺院中，倘若能得到居住其中的白霧之子的寬恕，就算是自殺而死的靈魂也會得到慰藉。這就是源自森宮山的傳說。”
山元廣看著升起的火堆，目光閃動。
“說起來，這里的條件還挺不錯的啊，露營的器具都一應俱全，就因為這種什么都算不上的傳說給封閉了...這也太可惜了。”
野志孝伸出手烤火，又看了眼周圍的環境，繼續說道：“等這次結束之后，我就帶我那幾個死黨過來。能夠獨享這么大的露營場，而且這里風景也不錯...實在是太舒服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已經廢棄的露營地。
這里設施保存的還算完好，頭頂是修繕好的屋頂。
這樣在這里搭好帳篷，也不用擔心半夜的大雪累積起來，將帳篷給壓彎了。
聽著野志孝興奮的聲音，山元廣只是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沒有多說什么。
西城式沉默著斜了一眼野志孝。
從網友見面到現在，這個野志孝未免也太活躍了。
明明知道瀧島雪以及山元廣是過來尋死的，偏偏還能說出各種蠢話。
一般人...就算是不良青年。
看見一群心懷死志的人，都不大可能表現出如此從容的感覺。
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也不像裝出來的。
難不成這野志孝其實就是混在三人中的網站負責人？想要借這種蠢樣來掩飾自己？
西城式瞇起眼睛。
可若是那樣的話，野志孝的表現未免也太過浮夸了。
過于浮夸的演技，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太自然。
西城式一向都是個定位準確、考慮周到的人。
能運營足有一年時間的自殺網站，不可能會有這么暴露出這么多破綻的網站負責人。
“嗯...”
西城式沉吟一聲，剛要將自己放在火邊的水壺拿過來——
“西、西城先生，不介意的話請用。”
旁邊傳來了一聲怯懦的聲音。
嗯？
西城式回過頭，剛好看見瀧島雪將泡好的咖啡遞過來。
雖然是速溶型的咖啡，但在這種環境中，還是透著一股濃郁的香氣。
“不用了。”
西城式盯了一會兒對方，冷淡地回復一句。
呃——
聽著西城式拒絕的話語，瀧島雪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隨后她就看見西城式讓開了一個身位，示意她坐下。
“西城先生...”
“坐吧。剛好有點事情想問你。”
西城式平靜地說道。
“是！”
她露出了像是找到了什么靠山一樣的表情，歡歡喜喜地在西城式旁邊坐下了。
“你從剛才一直盯著我，是想和我說些什么吧？”
西城式撥弄著面前的火堆問道。
“是...”
瀧島雪猶豫著點點頭，慘白的面孔浮動著火光。
“在那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
西城式放下撥弄火堆的木棍，側過頭：
“瀧島小姐，你為什么會參加這次自殺旅行？”
聲音壓低，語氣放平。
雪花從空中落下。
森森的寒風穿梭在林間——
西城式注視著瀧島雪的表情。
是的。
目前來看雖說野志孝暴露的破綻更多，更像是網站的負責人...可瀧島雪以及山元廣...
西城式也并沒有完全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