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弘道:“公臺何必小看袁公路之胸懷,若有那日,當共容公臺與溫侯。溫侯如此勇武,必為袁公路所大用,公臺何必憂心?!”
哄誰呢?!
陳宮想到呂布那威猛之虎,落誰手里都不能再被容了。
“如此,便是不為小吏,退于村野,也是甘愿的。”陳宮又悶頭喝了一大碗酒,苦笑道:“借酒澆愁愁更愁,曹操一來,徐州無存乎,可惜了這暫時太平安寧的百姓,以他之殘酷怨恨,必要屠城,宮……罪責大了,無有面目面對世人……”
“公臺勿憂,吾回壽春,必讓袁公路保存徐州,以活百姓黎庶。”楊弘道。
“若此,則袁公路仁義四海,而宮也不至于慚愧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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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酒肆之中引心而談,而呂嫻卻在草廬中感懷一笑,道:“自來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吶……”
呂布一片真心,世人多輕視于他無謀。
而詭詐之術,多為套路,然,卻獲一切名利和成功。
有時候,真心,卻要用詭詐之術來維護的。
呂嫻知道,終有一日,天下人都會知道,呂布這樣的主公有多難得了。雖易怒,雖好罵人,然,從不是那些虛詐之人可比。什么劉備,曹操,孫策,孫權……
政治有套路,她與陳宮愿意做這份套路,以讓天下有朝一日能見到真正的仁主。讓呂布不至于折在爭霸途中。
臧霸沒聽懂她之意有所指。正考慮要不要追問何故發嘆息,卻見劉關張三人三騎已經來了。
臧霸一凜,下意識的要去握兵器。
“為禮而來,何故執銳?!”呂嫻笑道。
臧霸這才松了手,只是卻緊緊的候在她身側。
呂嫻心道這三兄弟來的還挺快,小沛離徐州也不算近,但他們幾乎常來,若非心懸于此,怎么會不嫌勞疲奔苦?!
劉備上前,臧霸拱手道:“劉使君!”
“宣高竟在此?!”劉備假意不知,驚喜道:“今日卻是恰巧。”
不巧,他還與張飛打過一架呢,若不是天天在此,怎么會剛好打起來?!
這劉備,也真是個表情高手。
臧霸不得不答,道:“溫侯有此檄文,瑯琊自與徐州共進退,唇亡齒寒,因而霸近日來的勤了些。”
“原是如此。”劉備心下卻知,臧霸微有臣服女公子之心,心便沉了沉,不住的往下墜。
不管他心里是何想法,卻還是要拱手對呂嫻的,拜道:“女公子,備三弟魯莽,多有冒犯,還請女公子海涵,他因生怨憤不甘之心,故才若此,又被比作女子,一時怒意上頭,才至帶兵去徐州城下,若非奉先包容,只恐已身首異處,今已知錯,還望女公子千萬莫要惱了他。”
呂嫻哪能要他拜自己,忙下來扶住他道:“劉皇叔言重了,此事本是因嫻而起,嫻也要擔責任的,不怪翼德,還望皇叔切莫太責怪翼德了。”
劉備道:“女公子竟如此大義,備都無有面目見女公子……”
呂嫻見他真心實意的很,笑道:“嫻是小輩,小輩犯了錯,怎么能讓長者來賠罪的道理?!還望皇叔念在嫻貪玩年幼的份上,且饒了我戲弄翼德之事吧,嫻也并非有意,只是翼德脾氣太爆,一時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又不是個能忍得氣的,一時動起手來,倒叫劉皇叔在中間難為,更讓我父也受牽連,依我說,本就是一點打架吵嘴的小事,何須如此鄭重?!”
小事?用一點女子與莽漢打架吵嘴的事一說,竟將一場干戈化于無形。
劉備聽的訝然,又見她雖有才,卻并不自矜,心下十分吃驚,不管有再多的忌憚,此時也只能感懷道:“翼德,且前來賠罪!”
張飛可不是一副來賠罪的表情,地獄惡煞般站在那里,眼睛比銅鈴還大,滿身散發著不甘愿,和煞氣,原本十分剛硬不服的表情在劉備喊了他以后,瞬間變成了委屈。
他不甘不愿的大踏步上前,低頭,拱手,一揖,了事!一氣呵成!
卻是甕聲甕氣的轉了頭,道:“對不起了,女公子,是飛莽撞冒犯。還請女公子不要掛懷,別怨到我兄長身上。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打要罰,沖我來便是!”
說的理直氣壯的,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不是來道歉,而是來找事的,一副惡霸兇神的樣子,不甘不愿。
呂嫻卻半分不怒,笑道:“只是區區打架吵嘴的小事,哪里用得了賠罪?我自不放在心上,只恐翼德掛懷怨我。”
張飛輕哼了一聲,見劉備瞪過來,只好悶聲道:“怎么敢怨女公子?!我自也不放在心上!”
呂嫻微微笑瞇了眼眸,是嗎?!將她戲作女子,也不放在心上嗎?!才怪!
這劉備也真是能屈能伸的很。
說實話,呂嫻是真的覺得這樣的人太恐怖。一個完全不會怒,永遠一副笑面彌勒的背后,也許是一頭虎露著獠牙,而他永遠是一副仁義之相,你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什么就露出牙來把你咬死。
若是被這面目所騙,就死的比較慘了。
其實憑心而論,若論英雄,曹操與劉備的確是可以匹敵的真正英雄,便是連孫權,孫策也要靠邊站的,江東地利好,孫家有根基,孫權又有孫堅,孫策留下的基業與領導班子,有點志向的人,都不會把牌打的太爛。
而劉備的運氣就差的太多了,要機遇沒機遇,要運氣沒運氣,要實力沒實力,要根基也沒有根基,只有一個沒什么用的漢室宗親的說辭,劉姓一族的宗支多如繁星,這個金字招牌,也只能貼貼金,并沒有什么用處,他一直被打壓,東奔西走的,半點機會也不得,所以他只能走仁義的路,這樣俯就而屈的志向,何嘗又低于韓信,何嘗又輸于曹操?!
他才與德都不缺,缺的只是一次機會,狠狠抓住,缺的只是一陣風,送至青云直上,扶搖化龍。
就是這樣的劉備,憑著無與倫比的堅韌的意志,徒手創造了蜀漢。他真的是赤手空拳,手無寸鐵,若非英雄豈能做到?!
這樣的人,呂嫻從不輕視,甚至是極為忌憚的。比對袁術還要忌憚。
呂嫻笑看著張飛道:“翼德這面相,兇神惡剎的,若是畫下來,與云長的畫放在家中,倒也好!”
關羽本來就淡淡,聽了便是一怔,道:“此有何意?”
“一個財神,招財,一個門神,可驅邪啊……”呂嫻笑道:“翼德這相貎,便是惡鬼也不敢欺近,哈哈哈。”
張飛心中惱火的不得了,待欲大罵她小子無禮犯悖,然顧忌著劉備,只能壓下去,卻又不甘心,冷笑道:“若說門神,臧霸比飛更合適!”瞧這守在她身側的狗腿樣兒!
張飛冷笑,說他面相不好,惡鬼不敢欺,她都敢欺,豈不是比惡鬼還惡!
臧霸哪里會放他的話放在心上,聞言也只是面無表情,淡淡的微厲掃了他一眼。張飛挑釁的瞪過去。
劉備忙斥張飛,又向臧霸道歉。
若不是維護到極致,哪里會容忍張飛這樣?不過也正如此,他們才對劉備如此的死心踏地,富貴不能淫,威武也不能更改其忠義之心。
其實若非敵對陣營,呂嫻是真的很喜關張二將,也許可以把酒言歡。
然而,她身為呂布之女,立場已注定了不可能。
一時笑鬧,倒忘了提財神一說是什么說法。
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大面上,是大差不離,親親熱熱的,雙方都熱情的入了草廬坐了,仿佛她與劉備多么熟絡似的。
臧霸,關羽和張飛都守在草廬外。
關羽的表情倒是淡定,然而張飛卻對臧霸怒目而視,接連用鼻子連哼了三聲,不屑道:“本為豪杰,耐何投暗棄明?!”
見臧霸并不理會,關羽按住張飛的手臂,叫他休胡說,一面又道:“宣高莫將我三弟之言放在心上,他本就是粗莽之人。”
臧霸冷冷清清的,拱手還禮,挑不出錯處,只是卻淡淡的語氣道:“無妨,霸并不放在心上。”
關羽看他如此,冷淡而疏遠,便知道他大約是真的與劉備背道而馳了,心中暗有可惜之意。
說實話,他真的不解,為何臧霸這樣的英雄豪杰,怎么能被呂嫻三言兩語給騙了,甘心臣服呢?!
那個女公子,關羽并不覺得她有多魅力,好像欣賞她的人,恨不得人人都引她為知己。
關羽嘆了一口氣,說的話卻不像張飛那么直白,只是隱諱的招攬道:“……倘以后不得志,可來奔我等兄長,皇叔仁義,必善待汝。”
臧霸不答。
室內呂嫻與劉備對坐飲茶,劉備道:“檄文已發,想必女公子已有應對之策,不知如何退曹操大軍。”
呂嫻道:“我一介弱女子,尚還需男子護佑,哪里有什么用兵之策?皇叔太高看我了……”
弱女子?!弱到能叫張飛吃個悶虧?!
若非太憋屈,張飛又怎么會耿耿于懷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