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想要張百公死的人很多,很多,很多。
如王驍將等忠臣們,想要張百公死。
如楊家宗王們,也想要張百公死。
還有太后,胭脂樓。
忠臣們大多都是滿腔熱血的讀書人,如王驍將之類,他們沒有能力對付張百公,并早已死的死,遁走的遁走,潰不成軍。
楊家的宗王們實力深不可測,有些人迫不及待的站出來對抗張百公,被殺的人頭滾滾,但暗地里卻還有博望侯楊興這種人,正在觀望之中。
最迫切想要張百公死,并有實力的人,便是太后李女王,還有胭脂樓。一個是當朝太后,一個是前朝公主。
卻想要同一個人死。
這可笑之余,也是張百公的悲哀。
對太后李女王來說,她是皇帝的生母,又有野心,當然想要垂簾聽政,母儀天下,所以必須要鏟除張百公。
而胭脂樓是同樣的道理,他們要想成就大事,便需要將張百公這個人干掉,因為張百公是目前朝廷第一人。
只有殺了張百公,他們才有機會趁勢而起。
張百公此人站在山巔,卻也是處在火山口,足下可以說是無立錐之地。
當然,張百公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是與錦衣衛指揮使金長恨聯手,并且也在江湖上招募了一批高手助陣,擁有莫大實力。
這驚天動地的大事,便是太后要殺張百公。
至于童千秋問陳西,為什么來。陳西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仿佛春日里的陽光一般,溫暖人心。
又仿佛是沙漠中的泉水,爽快入心。
“因為太后答應陪我一夜。”陳西說道。
童千秋瞠目結舌,卻又不得不相信。陳西是個神經病,是一個舉動失常的人,又是一個色中惡鬼。
要想說服陳西加入這場大戰,當然是非常困難的。
但是如果抓住陳西的弱點,加以攻擊,卻也是能拿下的。
太后李女王答應陪陳西一晚,這對于陳西這種色中餓鬼來說,是不能拒絕的吧。而童千秋對于李女王,也有了一個更深刻的認識。
那是一個為了權利,為了野心,可以犧牲一切的女人,以太后之尊,去陪一個瘋子一晚上,當真是可怕的女人。
“我這輩子品嘗過許多女人,其中不乏絕色。但是我還沒有品嘗過太后的滋味。”陳西的臉上露出了圣潔的光輝,仿佛他想要做的不是齷齪的事情,而是天下最神圣的事情。
而對于這個瘋子來說,或許說這確實是神圣的。
“所以江湖上的人,才將你當做是神經病。”童千秋搖了搖頭道。
陳西也不動怒,只是笑著。
便在這時,一聲鳴叫響起。緊接著,一頭泛著少許妖氣的鳥雀忽然飛來,然后落在了童千秋的肩膀上。
“你養的?”陳西有些好奇。
“我養的。”童千秋點了點頭,然后他從鳥雀的腳上取下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寫了幾行字。
“走吧,去集合點。”童千秋將字條震成粉碎,足下一點便消失了,陳西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二人離去后,只剩下還在搖晃的樹枝,以及落葉。
童千秋與陳西的腳程非常快,眨眼間便行了上百里,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莊園內。這處莊園不僅偏僻,而且不起眼。
只是一進的宅子,進入宅子內,便可以一眼看到頭了。宅子外沒有人,因為不需要有人把守。
因為站在院子內的人,一個個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隨便出去一個,便能在江湖上掀起滔天風浪。
這里等于是龍潭虎穴,便是普通天榜高手如果是單槍匹馬來了,也只是耳食而已。
童千秋與陳西走了進去,便也見到了在場的高手們。人數不多,二三十人而已,為首的一身黑衣,相貌平平無奇,正是黑先生。
“好了,人都到齊了。先說一下計劃,然后便按照計劃行事。”黑先生說道。
其余高手則是看了一眼陳西,童千秋,紛紛露出了驚訝之色,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并不知道太后招募了這二人。
不過想想也是釋然的,如果沒有天榜上的第三,第五高手來助陣,憑他們的實力,那是殺不了張百公的。
就算是當時殺李乾寧的時候,也是因為下毒了,這才順利得手,但也付出不小的代價。
更何況對方是張百公,還有金長恨。
但就在這時,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陳西雙足一動,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襲擊向了黑先生。
手掌中泛起青色,真氣冰冷而鋒銳,隨著手掌劃過,一股如同波濤一般的氣息在空中散開。
幻陰掌!
這一下絕對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錯了,或許應該說除了童千秋以外的人,都很意外。
“碰!”黑先生手爪化作鷹爪,黑色的真氣彌漫,迎上了幻陰掌。雙方的真氣都是含而不露,威力內斂。
“轟隆”一聲,驚天的巨響之中,真氣陡然爆發。四周的高手們齊齊云起真氣,眨眼間便散開落在了院子外邊。而整座院子在兩個人的真氣之下,被震碎了,地上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坑洞,良久后,殘垣斷壁才從空中落下。
“陳西,你這是做什么,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驟然被偷襲,黑先生卻面無表情,沒有半分怒意。
“我不喜歡你這個人,我要殺了你。”陳西微微笑著,十分溫柔。
“你果然是個瘋子。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殺了你。”黑先生終于有些發怒,森然道。
“二位等等。我們有共同的目標,不妨先將目標完成了,然后才自相殘殺不遲。”這時候童千秋出來打圓場,他笑著對陳西說道:“陳西,你忘記了你所求的東西了嗎?那張百公可是很難殺的,你要是在這里與這位黑先生拼成兩敗俱傷,那你就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好,那等一下殺你。”陳西是個神經病,但此刻居然認真考慮了一下,然后才又認真的對黑先生說道。
“哼。”黑先生冷哼了一聲,卻也收手了。
見到二人不再動手,四周的高手們也都聚攏了回來。黑先生沉聲說道:“齊都城內有錦衣衛,東廠大批高手,雖然都很普通,但螞蟻多了,也可能咬死象。所以計劃非常簡單,聚集在一起定點突破,直接襲擊皇宮。”
“大家都所以因為各自的目的才聚集在一起,只為了一件事情,殺了張百公。只要殺了張百公,要什么有什么。”
黑先生又沉聲說道。
“走!”最后黑先生率先沖向了齊都,其余人緊隨其后。
這天是個艷陽天,而且還是一個很溫暖的艷陽天,陽光十分溫暖,卻不刺人。
城中人來人往,喧囂熱鬧,普通人自然不知道,今天是一個改變天下的大日子。
他們只知道,要生活,要做事,做升斗小民的事。
而這件事情,除了太后李女王,以及李女王招募的高手們之外,當然也還有人知道。
博望侯楊興便是其中之一。
張寧沒有看錯,博望侯楊興不是簡單的人物。在人員眾多,深不可測的楊家之中,他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博望侯府。
這座府邸位于城東一處尋常富貴人家所在的區域,這有點不正常。因為楊家的宗王,王侯們的府邸,大多聚集在皇城附近一個區域。
與功勛之家形成了強烈對比的一個頂級區域。
但是楊興的博望侯府,卻不在那里。
楊興之所以這么做,當然是因為那里人多眼雜,要想辦一些隱秘的事情,十分不妥當。
當然,在這里也不妥當。因為東廠和錦衣衛的耳目遍布齊都,要想做什么事情,都是束手束腳。
所以楊興之前一直都在齊國南方活動,在那里他有一個廣闊的天地。而這階段,他從南方來到了齊都,當然是要看一看。
張百公的落幕。
對于許多人來說,張百公是屬于竊取了楊家權利的賊臣。而對于胭脂樓與楊興這樣的人來說,張百公是保護齊國皇帝的擎天柱。
只有張百公死了,他們這些人才可以出來透透氣。有張百公的天空,就像是蒙上了薄紗的天空,沒有張百公的天空,則是干凈的,空氣也是好聞的。
楊興呆在侯府后院的涼亭內。他大馬金刀的坐著,雄鷙自生,氣魄驚人。楊興的前方坐著一人,一位白面書生,手執白紙扇。
這人是楊興的幕僚,叫做白光正。
二人身前是一張圓桌子,圓桌子上放著茶盞。
“那人已經動手,這龍看來是必死無疑了。”白光正將白紙扇放在了桌上,端起了茶盞飲了一口。
“那可未必。”楊興笑著說道。
“喔!”白光正眉頭一挑,放下茶盞,疑惑道:“雖然那人招募的人手,似乎略有不足,不足以對付大龍。但應該暗地里還有別的手段。若非能雷霆一擊,她豈敢動手?為何,現在侯爺反而說,大龍未必會死?”
齊都內,探子多。
便是楊興,不能確定這左鄰右舍,是不是有錦衣衛,東廠的人。所以是暗指,那人便是太后,大龍便是張百公。
“先生卻是忘了,這齊都城內還藏著一頭虎,一頭真正的猛虎,被稱作天下第一人的猛虎。這便是變數。”楊興也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然后說道。
“無名?他會幫大龍嗎?而且這天下第一人也未必是名副其實,畢竟他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李家明而已。那寧國公的底蘊,到底有沒有出手阻攔,還是兩說。”白光正眉頭一挑,說道。
張寧目前被譽為天下第一人。
大部分人當然支持這個觀點,但是如白光正這樣的少數人,卻持有懷疑態度。
若是個注水豬肉呢?
“便是無名真是個注水豬肉,但他殺了高松陽,證明他的實力絕對可以擠入天榜前三。這樣一個人如果幫大龍,那么大龍就未必死。”
楊興說道。
“而且據我所知,無名與大龍頗有淵源,曾在杭城并肩作戰。”楊興又說道。
“如果大龍不能死,那真是太遺憾了。”白光正想一想也覺得有道理,更覺得有些緊張。
大龍死不死,真的很重要。
無名到底會不會幫大龍呢?
深宮,一處尋常的大殿內。大殿布置樸素,甚至說得上是一聲寒酸,卻是張百公的寢宮。
大殿的北方位置,放著一張床榻。
張百公盤腿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最近這兩年來,張百公仍然是時不時的露面,但是呆在寢宮內的時間,卻比往日更多。
當日杭城一戰,張百公受了重傷。這兩年內他不動聲色的療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但仍然有一些暗傷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好利索。
這件事情張百公沒有告訴任何人,哪怕是金長恨。
張百公也相信知道的人不會說出去,無名是不會說的,步海淵,天涯浪子則是不清楚,因為當日一戰,二人先逃走了。
白淑晶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至于當日觀戰的兩撥人,距離太遠,也不能判斷出他到底受傷多嚴重。只要不動聲色的將傷養好了,那么就沒有問題了。
張百公仍是張百公,朝廷第一人。
就在這時,張百公的耳朵一動,睜開了眼睛,片刻后,金長恨從外走了進來,模樣有些匆匆。
“怎么了?”張百公問道。
“公公,目前齊都城內聚集了不少牛鬼蛇神,我覺得他們有所圖謀。”金長恨沉聲說道。
隨即,金長恨的口中說出了十幾個人的名字,其中童千秋與陳西赫然在列。
“一個瘋子,一個漁夫,外加這些二流的人。確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張百公沉吟了一下,然后桀然一笑道:“沒準他們想殺我。”
“怎么可能,就憑這幫人,怎么可能殺的了公公。”金長恨不可思議道。
“憑這幫人當然不可能殺我。但擋不住有人迫不及待。你既然能查到這些人,那就從這些人入手,看一看到底是誰在聚集他們,只要查出誰在舉動,便能猜出那人是不是針對我了。對了,重點查一查李女王。如果有確切證據,不必告訴我。讓她無聲無息的去見先帝吧。”
張百公說道。
“是。”金長恨面色凜然,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對于此事,李女王做的很隱秘,沒有露出太大的馬腳。但張百公對李女王一直都有提防。
張百公一直覺得這個女人并不是安分的人。
如果有證據,張百公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這個女人,甚至是皇帝。
“如果我死了,天下又會怎么樣呢?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李女王是坐不穩江山的。”
張百公說道。
不管是不是有人要殺他,張百公其實都不生氣。因為自從張百公坐上了這個位置,他便有了心理準備,隨時死無葬身之地。
如此而已。
權利是好東西,張百公很在乎權利。權利是永恒的東西,但可惜人的生命不是永恒的。
張百公已經品嘗過權利的滋味了,手握權利三十年,還是三百年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人是注定要死的,不管什么時候死,張百公都會含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