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來查周顒是否有不臣之心的。”艾小舟語氣真誠道:“但六扇門想查的,是我們錦衣衛。”
楚云清聽顧禾說過緣由,便是那上奏的折子在司禮監的案上消失了,這件事最該問責的當然是司禮監。
而東廠不參與政事,不得入宮,廠衛是一家,那天子親軍錦衣衛肯定是要被責難的,說不定問題就出在錦衣衛內部,比如有人收了銀子被買通,才敢做下這等事。
平時廠衛驕縱慣了,說動誰就動誰,當然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出了這事,其他官員或公門,肯定是樂得糾察清楚。
六扇門雖然隸屬刑部,但多的是跟江湖打交道,是公門里自由性最高的,所以外派查案,多是經由他們出手。
他們是查案的老手了,與外,在太淵州可以查庸王府,與內,當然是查錦衣衛。
所以,艾小舟這話說的倒也不算假。
但楚云清不信。
現在這個關頭,就算六扇門想查錦衣衛,但也不敢將精力全放在這上面,要他說,恐怕現在都是在爭著搶先偵破此案立功。
折子是如何丟失的,還得在京城里查,而在陛下心頭最緊要的,該是查清庸王府。
楚云清笑了笑,道:“你是想說六扇門公報私仇,所以想讓我站在你這邊?”
艾小舟點頭,道:“你們江湖人跟六扇門打過不少交道,那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很是虛偽,你怎敢信他們?”
“但好歹,他們跟江湖打過交道,可你們沒有啊。”楚云清語氣認真,“錦衣衛手段狠辣,可止小兒夜啼,我更怕。”
艾小舟仔細瞧了他半晌,臉上急切退去。
“敢跟我講條件的,你還是第一個。”她說。
楚云清搖頭,“是你要我幫忙的。”
“好,只要你答應幫我,我可以讓你當上淵行幫的幫主。”艾小舟平靜道。
楚云清一愣,張了張嘴,然后道:“那你找陸景幫忙,豈不是更為方便?”
艾小舟搖頭。
楚云清看著她,笑了笑,“你覺得我好掌控?”
艾小舟沒否認。
“我可以幫你,反正也是順手的事兒。”楚云清道:“不過我還沒想好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希望到時找你的時候,你別拒絕。”
艾小舟點頭一笑,“沒問題。”
楚云清便道:“這幾日我的人已經留意過了,庸王府跟袁景龍的關系不錯,王府里外出采辦的下人每次都不同,暗里會時常去駐軍大營,而且在城郊西南六十里外有個山谷,那里曾有軍卒出沒。”
查一個人或勢力是否有不臣之心,不外乎便是查其是否有糧有兵。
太淵城守軍有十多萬,袁景龍便是統軍。
現在又不鬧饑荒,也沒什么流民,如果庸王府養私兵的話,根本不能行事。所以,要想有兵,肯定得拉攏袁景龍,甚至是知府謝玉堯。
艾小舟聞言,分析道:“采辦的人不同,是為了出入軍營能掩人耳目不惹懷疑,至于那個山谷,你懷疑什么?”
“我沒去過,手下的弟兄怕被發現,也沒近前去瞧。”楚云清道:“不過,我覺得要是存糧或是養私兵的話,倒有可能。”
艾小舟看他一眼,“有地圖?”
“地圖上找不著,只能大致劃分區域。”楚云清道。
“很好。”艾小舟心里很滿意,這些東西要自己來查的話會很麻煩,甚至還有危險。
因為田猛認識的人是太淵州的綠林,是當地人不假,卻不是太淵城附近的,這附近都是淵行幫的大本營,其他幫派人都蟄伏在下,更別說是綠林了。
而若是這些人來查庸王府,恐怕當日就會被官府抓了去,自是打草驚蛇。
可要是她親自打聽,一個外地人,更會惹人懷疑。
所以,她才會暫時化作賣唱的琵琶女,在淮水畫舫試圖接近庸王世子周芳,探聽消息。但很可惜,周芳此人看似紈绔跋扈,實則心思頗深,有關庸王府的消息,半點也沒有透露。
而她給知府之子謝寬下毒,也是為了試探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但也沒有太大收獲。
現在,楚云清這里倒是有了意外之喜。
便等明日,讓田猛去那處山谷先一探究竟吧。
想到這,艾小舟連日沉悶的心情也舒朗了許多。
當下,不由問道:“那六扇門的人給了你什么好處,竟讓你如此上心?”
畢竟,一旦事泄,庸王府肯定少不了報復,就算是以楚云清的身份,也難以保全。
“互幫互助。”楚云清笑道。
艾小舟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
“沒別的事的話,先走了。”楚云清道。
“等一下。”艾小舟道:“這消息,你跟六扇門的人說了嗎?”
楚云清已經猜到她想說什么了。
“如果沒說的話,不如先擱一擱。”艾小舟沖他眨了眨眼。
楚云清擺擺手,轉身走了。
“你還沒告訴我,六扇門的人到底來了幾個,都是誰呢!”艾小舟在身后喊道。
楚云清背對她,留下一句,“你撒嬌的樣子,就像青樓里那些搖屁股的姑娘,客套的有些假。”
看著他的背影,艾小舟忍不住踹墻,等他走了,才破口大罵,方言俚語層出不窮。
地上,田猛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多趴一會兒比較好。
……
楚云清出了巷子,過長街,回到了雪月樓,發現這四下圍了不少人,竟然還有不少衙役。
他心頭一跳,本能地覺出幾分不妙。
“老哥,這發生什么事了?”他問旁邊的一人。
被問的那人便道:“死人了唄。”
青樓場所死人,也不算罕見。
但這種陣仗,楚云清還是第一次見。
他先入為主,也就沒多問,本打算往雪月樓里去,可一見這些衙役,卻是連門都堵了,竟是不讓進也不讓出。
他這才覺出事情好像比自己想的還要復雜。
不多時,幾個衙役從雪月樓里抬人出來了。
白布遮擋下,露出了一截垂落的手臂。
楚云清瞧見了,不由一愣。
雖然沾了血,但那衣袖和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其人分明就是王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