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輪結束前的昏暗中,曲蕓接著做了一件事,她蹲到了桌子底下。
狹小的氣泡內屏幕的光源雖抵不上臺燈但也不至于過于黑暗,基本上還是可以看清四周的。氣泡整個是球體,因此桌椅下面也沒有平地,而是懸空漂浮著。
氣泡中的感覺有點像電視里宇航員在太空中的狀態,仿佛沒有重力一般。不同的是,桌椅都是憑空黏著的。并不會輕輕一推就一直沿直線自己運動下去直到碰壁,而是需要用些力氣才能推動,一旦停止發力則很快自己又回復了靜止。
這種狀態就好像是整個沉浸在非常粘稠的液體中。又或者……有點像曲蕓自己不久前臨死時釋放出的水盾,其中運動的物體會很快喪失動能。
她從下往上摸索著桌面的底部,沒有任何發現。然后又手腳并用地橫掃正面桌子到氣泡底部的空間,也沒有接觸到任何東西的感覺。大約摸索了也就一分鐘,曲蕓便停下動作坐回椅子上。
比預料的時間還長了一分鐘,屏幕右側的最后一個小燈才閃爍起來,看來是有人不幸被更多人提問了。
曲蕓果斷點選到瘦高個的頭像上確定。很快,隨著威爾第的安魂彌撒,氣泡沒有任何征兆地一瞬間又變得透明。這一次的音樂帶上了氣勢恢宏的合唱。
由于氣泡一直在隨機飄動著,比起幾分鐘前,大家的位置有所改變。但是由于飄動速度極慢,所以所有氣泡都還沒有離開原本位置太遠,可以很容易分辨出來。
比氣泡更先吸引眾人視線的卻是房間正中的全息影像,上面正顯示著四個人的頭像,每個人的頭像上有一個歪歪扭扭的數字:
瘦高個:7;長須老人:5;普通的女大學生:1;雙胞胎姐姐:1。
一瞬間,眾人的目光齊齊射向瘦高個的氣泡。只見他絲毫沒有慌張,只是平靜地坐在桌臺后面,平靜得像一具尸體。
不!就是一具尸體!
盡管微低著頭,但還是可以看到半睜的眼睛上沒有一絲生氣。雙臂也是自然下垂著,一動不動。有些反應慢的到此時才發現,椅子上的人竟然不是瘦高個,而是……阿泰。
還真就是兩票之差啊!剛才那位推測的也太神了吧?
不,可他怎么可能不是施學申呢?。除了那個變態的施學申,不會還有人能考慮到這個地步了吧?可是……阿泰真的因兩票之差而死了啊。如果我剛才投給白潔,死的就不會是阿泰了。
難道是阿泰也和施學申有仇?這不可能啊!那就是別的團隊也存在施學申這樣的變態?還是……他?
此時某人這樣想著。顯然,這位上一局游戲一直跟著藍隊,所以才完全不了解音樂家的表現。
“二重虛假,二重真相嗎?這尸體是系統在告訴我們,這一次是真的會死吧……上半場虛假的是世界,現在虛假的是身份羅?那兩重真相是……說起來,投票的結局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這次第一個被系統隨機選中發言的是老紳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長須老者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咳嗽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一直大笑著,直到發現大家都玩味地注視著自己,才意識到他們竟都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轉頭一看,果然,房間正中的全息影響正顯示著自己長須老頭的相貌。白潔急了,忙辯解道:“不是不是,大家別懷疑我,我真的不是白潔……”
沒等她解釋幾句,指示燈便是一變,頭像開始繼續閃動。
雙胞胎姐姐:“自作孽不可活啊……本來覺得留著也無所謂,對大局沒影響的。現在看來還是先除掉的好。沒什么,太礙眼了。”
眼鏡妹動作熟練地輕輕一推自己的鏡框,雙腿緊閉淑女狀:“我也覺得不爽啊……我提議,咱們本輪還是先把這個不安定因素排除掉吧,”她看向小宇道:“就算你不想殺人,這貨也活不到最后的,絕對。”
“唔……都這么說,就這么辦吧。我沒意見。加一票。”小白臉按著手肘,那里有淺淺的淤青,估計是黑暗中慌張磕到了桌角。
白領男沉靜如水:“附議。投老頭。加一票。”
壯漢緊皺眉頭:“附議。投老頭。加一票。”
不良少女臉色有些陰沉:“附議。投老頭。加一票。”
殺馬特興高采烈:“附議。投老頭。加一票。”
雙胞胎妹妹抓著頭,嘆了一口氣:“就算把他投出去,又有什么用呢?咱們還是都得死啊,都得死……隨便了,我附議。”
水手服女孩翹著二郎腿,由于氣泡的位置比較高,在曲蕓的角度看春光乍泄。她輕松地擺擺手道:“附議。投老頭。加一票。”
……
到最后,除了依然絕食抗議般自說自話的普通女大學生外,所有人都用最簡單的語言結束表態。大概是之前阿泰和白潔的行為舉止暴露身份導致被殺刺激到了眾人,此時再也沒有人敢亂說話了。如果一個字能算一句話,恨不得只說三個字才高興。字面意義上的惜字如金啊。
某個氣泡中,胖丁不爽地撇撇嘴。垃圾的一輪啊,根本沒暴露出任何情報嘛。下面可怎么辦是好?藍隊局勢不妙啊!這種時候就……只能相信團副大人了。
他選了一個頭像,接通了對話:“我是胖丁,你是團副大人吧?”
曲蕓:“……證明你自己的身份。”
胖丁:“韜略團的名字,取自文韜武略。指的是你和你哥施伍池。建立團隊的時候你們已經嶄露頭角,文濤指你,武略則指你哥了。這些內容咱們團以外沒人知道了。”
曲蕓:“老兵團有幾個人接觸過之前老人,了解我們的信息也不奇怪。甚至不能排除上半場里新人向他們打聽到我們消息的可能。”
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她盡量模仿著施學申的邏輯和用詞。如果涉及到聲音語氣她還真沒辦法,但是第二輪的通訊模式順水推舟掩飾了這些問題。
胖丁:“哈哈,這更說明你就是團副了。只有他才會事無巨細考慮得這么周全。時間不多,我也不逼你承認身份了。快告訴我你有什么布局,下面怎么辦?”
曲蕓:“……要是信得過我,每輪都向我發起通訊。下一輪先提議投水手服。阿泰被殺主要就是她挑唆的,至少可以確定不是我們的人。
而且提議這人理由充分,你就說護著潑婦的肯定是紅隊的人。還有,如果有必要保護一下那個小白臉,這呆萌勁我覺得他可能是甜心。”
說實話曲蕓真不知道水手服是誰,她只是確定自己要護著的兩人任棉霜和甄輝齊都絕沒有關鍵時刻站出來主導局面的能力。對不起啦紅隊的某位新人,用你的命換來多一點時間給依子分辨更多人的身份吧。
再說,這胖丁即使是真的也未必就會像說的一樣聽自己的話。剛剛對話中他用了一個“他”字而不是“你”來對自己形容施學申,這是下意識沒把自己當做施學申的體現,或者至少是沒他自己說的那么確定。
照理說,像這樣透露一定團隊機密來互相確認身份的方式在本場游戲中并不可取。除了第一回合第一時間的通訊可以確保有效,之后的所有“秘密”都有可能是對方從自己某個隊友那里詐取到的。就像自己剛剛得知胖丁吐露的信息一樣。
反之,對話中為了讓對方確認自己而吐露信息同樣面臨著泄露團隊機密被別隊利用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