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鐘公子,你當真被董家退婚過?”
羅亮所問,亦是大家心中所想。
在場的乾清宗弟子,對鐘家仆從的一面之辭,持懷疑的態度。
“鐘某以大道發誓!董父曾私下來我家退婚。當時,鐘某憤怒之下,撕毀了婚書,且不要那退返的禮金。”
鐘天秀面色悲憤,慷慨激昂。
他取出一份撕成幾片的婚書,向眾人展示。
“如今,鐘某修行小有成就,來到乾清宗,只為討一個公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窮!
我秀山天陽一脈,不可受此辱!”
以大道發誓,一番激揚憤慨之言,讓在場眾人略有震動,陷入短暫沉默。
沒人懷疑鐘天秀撒謊。
對于古修者而言,以大道立誓不是開玩笑,那是拿自己的前途做擔保。
“如此看來,那董家確實是理虧的一方。”
“真沒想到,那位高潔冰心的夢瑤仙子,也是背信忘義的的庸俗之人。”
“難怪鐘天秀上門討伐!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里受得了這種歧視與侮辱。”
“鐘天秀如今有天驕之姿,秀山天陽一脈必然為他撐腰。乾清宗只怕抗不住這等壓力……”
山門前,匯聚了更多的觀望者。
有些是門內的弟子,有些是來往的客人。
此時,不少觀望者,反倒有些傾向于鐘天秀。
“敢問鐘公子,要如何討回公道?”
山峰之上,幾道遁光云霞破空而來,其中傳來一名女子的冷斥聲。
“見過喬師叔(師姐)!”
在場的乾清宗弟子,皆是恭敬的見禮。
遁光云霞落下,展露數道宗門弟子的身影。
除去三名宗門執法修士。
其中兩道倩麗身影,引人矚目。
其中一位女修,約莫二十七八歲,青白羽袍裹身,背負劍匣,五官精巧,眼眉凌厲,英姿颯爽。
剛才的聲音便來自這位女修。
在她的身側,還有一位杏袍少女,容貌清美,身段纖長,看上去是前者的晚輩。
羅亮不由多看了杏袍少女一眼。
如果沒記錯,在第一次意識降臨,與董夢瑤溝通時,曾見到這個女孩,與夢瑤關系不錯。
據董夢瑤說,此女名叫“關巧芝”,是她二師姐的弟子。
“閣下是何人,與董夢瑤是什么關系?否則本少爺與你說道,有何意義。”
鐘天秀沒有正面回答,望向兩位風格各異的女修,眼睛微微瞇起。
這二女論姿容氣質,勝過他身邊嚴格挑選的女侍。
“我是夢瑤的二師姐,喬羽洛。不知有沒有資格聽鐘少爺的說道。”
那英氣女修冷笑道。
“原來是喬師姐!聽聞在同門中,你與夢瑤仙子走得近。”
鐘天秀恍然道。
“既如此,鐘某就劃下道!不求喬師姐主持公道,相信能讓夢瑤仙子和乾清宗高層知曉。”
鐘天秀面色一正,笑容斂去。
“哼!我倒想聽聽,你想怎樣?”
杏袍少女關巧芝,鼓著腮幫,冷哼道。
那份婚約,關巧芝懷疑是董父的私下承諾,董夢瑤肯定不認同。董夢瑤只跟她說過,在主宇宙有男友,關系很不錯,從未提過鐘天秀這個人。
“本公子上門討伐,并不想見血,只需洗刷恥辱,平息秀山天陽一脈的怒火。”
鐘天秀面無表情的道。
“因而,鐘某給出兩個和平解決的方案。”
兩個方案?
羅亮等人目光閃爍,看來鐘天秀這次是有備而來,計劃周詳。
“其一,董夢瑤和其父親,親自去秀山鐘家,在我父親和爺爺面前下跪認錯。這段悔婚之事,可就此揭過。”
“其二,依據婚約,董夢瑤遵守承諾,但要降格成為鐘某的妾。本少爺可以既往不咎,往后看董夢瑤的表現,或許能將她扶為正妻。”
聽完兩個“和平解決”方案,在場乾清宗的弟子,眉頭都不由皺起。
“太過份了!欺人太甚!”
杏袍少女關巧芝,氣得跺腳,銀牙緊咬。
羅亮聽的直搖頭。
鐘天秀看似有理有據,實際上卻強人所難,咄咄逼人。
如果真要和平解決,讓董父登門道歉,退去禮金,差不多就過去了。
這里雖然是人族宗門界域,有些古人傳統。
但主宇宙的思潮,影響力是主流。結婚都可以離婚,何況只是一個訂婚的承諾。
讓人家父女倆,去跪地認錯?
這會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和恥辱,還有什么臉面在人族界域混?
將人逼迫到這種程度,于鐘家而言又有什么實質好處?
鐘天秀的真實目的,恐怕是第二個方案。
因為這個方案,才有利可圖。
董夢瑤降格為妾,能洗刷之前的羞辱,對外說得過去。
鐘天秀不僅收獲一位青蓮之體的絕美妻妾。
且他以夫君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借董夢瑤之手,圖謀董老祖的千年資產。
“鐘公子,你不覺得這兩個方案很過份?”
喬羽洛面若寒霜,不滿的道。
“過份?哈哈……當日董父來我家退婚,何曾考慮過鐘某的自尊心?那時,怎么沒人覺得過份。”
鐘天秀大笑,滿臉嘲諷。
“你……”
喬羽洛等人,不由語滯。
確實,對于當時廢物的鐘天秀而言,董父過去退婚,很傷人自尊。
見幾人無以反駁。
鐘天秀面露得色,眼底掠過一絲狡詐。
實際上。
董父只是私下與他父親有婚約承諾,收下一些好處,沒有走正式的訂婚流程。
董家其他人,包括董夢瑤不知情。
后來,董爺子得知此事,大為惱火,不承認這份婚約。
董父無可奈何,在董爺子的喝令下,去秀山天陽一脈登門認錯,退還好處。
那個時候,鐘天秀經歷奇遇,早就修復身體,迎來了新生,心態完全不一樣。
面對當時的退婚,鐘天秀不屑一顧。
“愛退就退!本少爺還怕找不到佳人?”
他自忖以如今的資質和身份,將來后悔的肯定是董夢瑤。
直至他看到董夢瑤的影像記錄,怦然心動。
尤其得知對方擁有青蓮之體,有望繼承千年老祖的資產,鐘天秀果斷改變了主意。
他撕毀婚書,留下一句莫欺少年窮,拒絕董父退回的“禮金”。
“鐘公子,關于上門討伐之事,羅某有一點疑惑。”
羅亮突兀的開口。
“哦,這位兄臺有何見解?”
鐘天秀不敢忽視羅亮。
對方與他可能是一類人,身懷大氣運,否則怎能安然無恙的橫穿灰燼荒漠。
羅亮淡笑的問道:
“我聽聞鐘公子以前病殘,修煉困難,應當不到筑基期(3級)修為。
今日一看,鐘公子卻有金丹期(4級)修為。哪怕有很大的奇遇,也難有這等神速突破。
想來,鐘公子的病弱之身,應當早就恢復了吧?”
“是有一段時日了。”
鐘天秀不太自然的道。
早在董父初次過來約定婚事時。
他就獲得了機遇,只是那時修為尚弱,擔心遭人覬覦,連父親都隱瞞著。
在病弱之身時,他的修為卡在筑基期許久,終身無望。
如果說在近期恢復根基,短期間從煉氣期跳到金丹期,那確實不可能。
“我又聽聞,董夢瑤的師尊臨近大限,回天乏術。公子明明有足夠的時間,為何偏偏在這個時間點過來,上門討伐?”
羅亮似笑非笑的道。
此言一出,在場知道內情的宗門弟子,若有意味的看向鐘天秀。
鐘天秀上門討伐的時機,確實巧合。
雖說他有理,卻難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哼!趁人之危的偽君子。”
杏袍女孩關巧芝,嗤之以鼻。
感受到周圍眾人耐人尋味的目光。
鐘天秀不禁有些惱火。
“這只是巧合!鐘某之前說了,在修為小有成后,才過來討伐。否則,一介煉氣、筑基期的修真者,自身難保,人微言輕,怎敢上門討伐。”他怒聲辯解道。
羅亮愕然,原來這貨早就打好了“補丁”。
盡管鐘天秀的話,依舊有些漏洞(修為低時,可以帶長輩過來幫忙討伐),但邏輯上能說得過去。
畢竟君子報仇,十年都不嫌晚。
“喬師姐,我不想多費口舌。”
鐘天秀面色不悅,冷哼一聲。
“請把我的來意,告知夢瑤姑娘和董家。最好讓本少爺與夢瑤姑娘見一面,如此才有更多和平化解的機會……”
他言語暗示道。
“我會幫忙轉述。但你這等威逼之勢,夢瑤只怕沒心情見。”
喬羽洛面露厭惡,沒再說什么。
她準備帶著女徒關巧芝離開,去山中與董夢瑤商量。
“這位喬師姐,請稍等。”
羅亮走前幾步,輕聲開口。
喬羽洛和關巧芝腳步一頓,兩雙美目投向羅亮,露出詫異之色。
現場除了鐘天秀,還有羅亮這位鎮國級的天驕人物。
見羅亮出聲喊住二女。
鐘天秀眉頭皺起,不快的道:
“少管閑事,與你無關。”
話語中有警告的意味。
剛才羅亮尖銳的提問,已經讓不滿,心生厭惡。
羅亮沒有理會鐘天秀的警告,笑容溫和的沖喬羽洛抱拳:
“勞煩喬師姐幫忙聯絡一下夢瑤,就說有一位‘羅同學’要見她。”
“你也要見夢瑤?”
杏袍女孩關巧芝,秀眸眨動,訝異道。
看情形,羅亮與鐘天秀不是一路人。
這二人同為絕世天才,修為大致相當,卻都要見董夢瑤。
關巧芝暗自感慨,自己這位閨中好友的師叔,真是魅力無窮啊。
“你跟夢瑤是什么關系?”
喬羽洛沒有好臉色。
在她看來,羅亮可能與鐘天秀一般,貪圖董夢瑤的美色,青蓮之體,師尊的千年資產。
“我是夢瑤的男朋友,特意過來見她。”
羅亮輕描淡寫的道。
“你……夢瑤的男友?”
喬羽洛二女美目瞪大,不可思議的盯著羅亮。
周圍的宗門弟子,一片嘩然議論。
“這人是董夢瑤的男友?”
“有意思了!一個是與夢瑤仙子曾有婚約的少年,另一個是夢瑤仙子的現男友?”
吃瓜觀眾的八卦心理被調動。
同時,有種說不出的狗血味道。
“怎么可能!她是董夢瑤的男友?”
鐘天秀面色大變,心頭一突。
聯想到,羅亮之前與他們方向一致,同時抵達乾清宗,或許真有這個可能。
“不行嗎?”
羅亮含笑看向二女。
“如果屬實,自然沒問題。”
喬羽洛和關巧芝,怔怔的看著羅亮,反應過來。
“夢瑤師叔說,讓我們帶你過去。”
杏袍女孩手握一枚通訊玉佩,很快有所回應。
“看來,你真是夢瑤的男友。”
關巧芝一雙亮澈靈動的眸子,興致盎然的打量羅亮。
“你隨我們來。”
喬羽洛神色恢復鎮定,帶著羅亮進入山門,通過守門的嚴查。
“鐘公子請止步!”
鐘天秀想蒙混過去,跟隨一起進山,卻被鎮守的宗門高手阻攔。
他只好悻悻的轉身,回到迎客松下的亭子。
“這小子,竟然真是董夢瑤的男友。”
鐘天秀面色不甘,微微咬牙。
他望著山門上方,羅亮踏空而去的背影,臉色不好看,眼中寒光閃爍。
羅亮與他一般,身懷氣運,不是等閑之輩。
“若不除去此子,我的計劃恐怕會有諸多變數。
那位老祖的傳承倒也罷了,最多是錦上添花的嫁妝。但董夢瑤的青蓮之體,是我所修《天陽龍鳳顛倒訣》的絕配對象。”
鐘天秀心里盤算著,該如何對付這個意外出現的情敵阻力。
豁然,他心靈涌來一絲驚悸。
身體僵硬,全身冰涼不安。
冥冥中,他好似成為一條水下的魚兒,淪為被人主宰命運的對象。
這種感覺一閃而逝。
“唔……”
鐘天秀面色蒼白如紙,身形站不穩,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少爺,你怎么了?”
古銅力士和狐尾女仆慌張的扶住鐘天秀。
鐘天秀的氣色很不對,看上去無比虛弱,好像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坐立不穩。
更驚悚的是。
鐘天秀原本風華正茂的青春面孔,隱隱間蒼老了幾分,皮膚上的皺紋,尤其是法令紋,加深了幾分。
那黑亮的頭發間,更是多了些華發。
“少爺,你怎么變……”
狐尾女仆驚駭,捂著嘴,花容失色。
鐘天秀的身高、容貌、修為、氣息,這些皆沒有變化。
唯一的變化,好像變老了些。
力士和女仆欲言而止,不好說出口。
“安祖爺爺,剛才怎么回事!我好像憑空喪失了一些壽命。”
鐘天秀深吸一口氣,閉目調息,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詢問見多識廣的安祖。
“方才的變化太快,以我虛弱的魂力,沒來得及探查清楚。”
安祖語氣凝重,又推測道:
“你身上的異常情況,有點像傳說中的‘垂釣世界’力量。還好,那垂釣之力只是勾走你幾十年壽命,對你金丹期幾百年的壽命來說,并無大礙。”
鐘天秀聽完很不是滋味。
聽安祖的口氣,怎么自己失去幾十年壽命,還算是一件慶幸之事?
“垂釣之力?有沒有神通和法寶去抵擋?”
鐘天秀陰冷的目光,盯視遠方飛行的羅亮,后者的身形化作小黑點。
他不禁感到疑惑。
羅亮并沒有出手的痕跡,背對他飛行而去。
“這種力量無解,堪稱諸天十三禁之一。”安祖苦笑道。
“無解?那豈不是無敵……”
鐘天秀感到頭皮發麻。
“你不必擔心,無解的垂釣之力,也有許多限制,在歷史長河中罕有出現。它每一次出現,具有偶然性,且沒有連續出現的記錄。可能是你身上氣運隆厚,容易被垂釣之力眷顧。”
安祖細致的分析,并安撫鐘天秀。
其實,即便是安祖曾經的高度,只是聽過傳聞垂釣之力,對其了解限于典籍記載,從未親身經歷過。
“偶然性嗎?”
鐘天秀心頭稍安,服下丹藥恢復虛弱的身體。
“對,按照歷史記錄,這種力量不會再在你身上降臨。而且,當它降臨時,你的靈魂會有感應,如果做出防范躲避的動作,能增加抵抗力,降低損失。”
“那個姓羅的小子!他身上也有大氣運,恐怕是他與我一起,氣運太強,引來垂釣之力,最終遭殃的卻是我。”
鐘天秀心中不忿,對羅亮的憎惡殺意更盛幾分。
另一邊。
羅亮跟隨二女踏空飛行,途徑某個山峰,耳邊隱隱傳來“吱”得一聲。
維度的間隙間,浮現一層透明窗紗。
一只可愛的小松鼠,抱著一根黃金釣竿。
那金色的魚鉤上,釣著一團血青色的透明光暈,散發純凈濃郁的生命本源氣息。
“三十年壽元嗎?”
羅亮撇撇嘴,略有些失望。
他讓松鼠在暗處出手,是瞄準鐘天秀身上的氣運。
這種氣運之子身上的氣運,若是能剝奪過來,可有助羅亮未來晉升宇宙至尊。
羅亮有兩次道祖級的機緣感悟,對大道領悟超過一般的星空大能。
他成為星空大能,只需要按部就班修煉和時間的沉淀。
甚至成就10級宇宙級,羅亮都有極大把握。
唯有宇宙至尊,任何人都不敢說有把握。
多少驚才艷艷的宇宙大能,在這一步失敗。
需要大氣運加身,才有可能突破這方宇宙的極限。
如果沒有,那就是注定失敗。
羅亮如此年輕,修為達到6級行星級,壽命估計兩三千年,還未滿二十歲。
他最不缺的就是壽命。
所以,這釣到的三十年壽命,對他沒有任何卵用,十分雞肋。
“可惜,浪費了一次出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