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來時,陳留侯府內正在吃午飯。
這是搬到侯府的第一頓飯,池棠吃得莫名興奮。
一會兒看看爹爹,一會兒看看師叔。
何必、展遇、夏輝、媚娘都在,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感覺。
就在池長庭忍不住使眼色讓她專心進食時,一名侍衛神色凝重、腳步匆忙地跑了進來,直接跑到池長庭身邊附耳低語。
池長庭瞬間變了臉色,立即放下筷子起身,囑咐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們好好在家收拾,別往外跑!”
池棠剛“哦”了一聲,他就大步離開了。
這一打斷,除了何必和媚娘,誰也沒心思繼續吃飯了。
池棠轉頭問皺眉若有所思的朱弦:“他們說什么了?”
就那個程度的耳語,怎么可能逃得過朱師叔這樣的高手的耳朵?
朱弦果然聽到了:“趙王長子溺斃于西海池!”
池棠懵了一陣,不敢置信地問:“趙王長子?”
見朱弦點頭,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朱弦驚訝道:“趙王不是跟你們不對付嗎?他兒子死了你傷心什么?說不定長大了還跟太子作對呢!”
池棠抽噎道:“可是、可是他才五歲……”
上回見到那個孩子時,他正拿著一瓣橘子,踮起腳,往趙王妃嘴里送。
還在服喪的趙王妃笑得溫柔美麗,眼底沒有一絲郁色。
那樣可愛懂事的一個孩子,怎么突然沒了?
他的母親可怎么辦?
朱弦也不說話了。
五歲的孩子……還能說什么?
“青衣!”池棠突然起身喚道,“你進宮打探一下,趙王長子救上來沒!”
朱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都說溺斃了,溺斃就是死了啊!”
“也許是誤傳呢!”池棠堅持道,“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御醫救活了!”
朱弦見她急紅了眼,也不再說什么。
池棠素來心軟,何況稚子無辜,誰聽了都難過。
新家離皇宮很近,青衣半個時辰不到就回來了。
“趙王長子死了。”青衣道。
池棠剛站起,又坐了回去。
沒等她開始傷心,青衣又說了一句:“陛下臨太后殿,親審太子!”
池棠倏然起身:“這跟太子殿下有什么關系!”
關系總是有的,不然皇帝也不能大張旗鼓把太子扯進來。
今天上午,太子被請去太后殿里時,正好趙王妃帶著趙王長子李震也進宮向太后請安。
太子離開后,太后同趙王妃說話,奶娘帶著李震在附近玩耍。
等太后同趙王妃說完話,想起要看看李震時,卻發現奶娘和李震都不見了。
遍尋后宮,直到一大一小兩具尸體浮出西海池水面。
發現尸體后,有宮人記起曾目睹李震和奶娘在距離西海池不遠的地方玩,碰巧太子路過,停下同李震說了幾句話。
“她一定說謊!”池棠氣炸,“怎么能因為一個宮人的話就懷疑太子殿下!”
朱弦嗤笑道:“這哪是懷疑?這是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吧?”
池棠在屋里轉了兩圈,突然抬頭:“何叔叔!”
何必從座上跳了出來:“是不是要我去救太子?你放心——”
“不是!”池棠打斷他道,“你去找下何姑姑,說我要見韋凝之!”
太子殿下既然去了,就不會被困住。
這個案子,今天應該結束不了。
結束不了,就繼續查。
皇帝不可能交給東宮系官員調查,如果交給高氏一派,那什么罪證都能搞出來。
最適合主動提出調查這個案子、并且不會被拒絕的,是趙王妃的母族韋氏。
韋氏之中,風頭正勁的就是韋凝之。
爹爹讓她別出去,那探探韋凝之的口風總可以吧?
何必離開后,池棠原想回自己屋里等消息,不知不覺,腳步卻往大門去了。
陳留侯府臨永昌坊西門,出了侯府大門,往西就能望見永昌坊西墻,西墻之外是一條長街,長街再往西就是東宮了。
池棠站在門口往西面望去,可以望見東宮幾處高閣的頂。
也不知太子殿下回到東宮沒……
正失神地想著,忽聞馬蹄略急,循聲望去,正見坊西門口的守衛躬身下拜,隨即,紫衫玉帶馳入。
“殿下!”池棠歡呼一聲,朝他跑去。
李儼忙勒馬下來,大步流星迎上,將她接在懷里,聞了聞她發上的香,溫聲問道:“怎么在外面?”
池棠抬起臉將他打量了幾下,見他毫發無傷,才重新展顏。
“宮里的事我聽說了一點,在家里等得著急,爹爹又讓我別出門——”她一邊絮絮說著,一邊拉著太子殿下往回走,“爹爹就把我當小孩子,我出個門怎么了?我就出門了!”她踩上門前臺階跳了跳,淘氣得像個孩子,“我出了門也沒事啊!”
李儼笑了,點頭道:“出門沒事,坊西門對面就是東宮的東門,沒幾步遠。”
池棠咯咯笑道:“這么近殿下還騎馬來——”一頓,“殿下怎么來了?”
李儼牽起她的手往里走:“孤答應了阿棠,縱然有事耽擱,還是要來的。”
池棠捏緊了他的手,輕聲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從太子殿下口中說出的,和青衣打聽到的大致相同。
“孤確實在西海池附近同李震說過話,他上月生日,孤讓人送了一套畫具給他,他來向孤謝恩……韋妃沒有教他仇恨,他還是個孩子……”太子殿下神色淡淡地說著。
池棠卻怔怔看著他雙手。
他牽著她的手坐下后,也沒有放開,將她那只手攏在雙手之間,緩慢地揉捏著。
起初還是輕柔的,可是說到最后一句話時,突然加重了力道。
“是不是弄疼你了?”李儼察覺她的目光,忙松了手。
再看那只凝脂軟玉般的小手,已經被他捏得泛紅了。
“阿棠——”
“不疼不疼!”池棠見他滿眼自責,便主動爬進他懷里,笑嘻嘻道,“我就是容易留印子,以前還跟我爹開玩笑說,我這么容易留印子,很適合告狀呢!”
抬起手,撫過他云遮霧繞中狀似平靜的眼眸,柔聲道:“殿下不難過,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