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榴花照眼,卻被石榴樹下一對男女的絕色容光映襯得黯然凋落。
朱鏡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的青衣男子。
三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仍如二十多歲一般修長挺拔,眉間雋秀風流,又比少年人多了幾分內斂。
池長庭少年時如何驚艷她是沒見過,但就眼前這風姿,也難怪把她的小徒兒勾得七葷八素。
“阿弦,跟我來!”她說完,便轉身朝屋內走去。
朱弦有些不安地看了身旁池長庭一眼。
百日國喪后,池長庭便應諾陪她回七鳳谷,專程向師父提親。
然而師父聽完池長庭的話,卻久久不發一言,現在又要拉著她說悄悄話,卻是一個字都沒回給池長庭,這是什么意思?
不會是不同意她嫁給池長庭吧?
池長庭卻看起來沒什么緊張之色,反倒朝她安撫一笑,輕輕點頭。
朱弦這才挪動腳步。
這一幕看在朱鏡眼里,心中更是一沉。
進屋后,朱弦喚了聲“師父”,神態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祈求。
朱鏡皺眉道:“池長庭年過三旬,比你大了十多歲,你確定要嫁他?”
朱弦突然紅了臉,小聲囁嚅:“年紀也不是很大,看不出來……”
這廝精力比她還旺盛,人前人后都看不出來比她大那么多。
“還是個鰥夫!”
“那他無妻無妾啊!”朱弦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池長庭一直不乏女子投懷送抱,卻一直潔身自好,也是極為難得。
朱鏡看著她,輕嘆道:“我觀他面相,只覺城府極深,他若有心哄騙你,只怕你這傻姑娘被賣了都不知道。”
“他有本事就一直哄著我!”朱弦抿唇笑著。
“如果有一天他不愿哄你了呢?”
朱弦笑容一僵,隨即又笑道:“那我就走唄!”
“倘若那時你已年華不再,容貌遲暮,就這么白白被耽誤這些歲月?”
朱弦不服:“他比我年紀大,誰耽誤誰還不一定呢!”
“倘若那時,你已經有了子女,又如何走得了?”
朱弦蹙了蹙眉,道:“師父,您說的這些,都只是最壞的打算,如果我一心只想著這些最壞的,豈不是因噎廢食?何況我自幼習武,勤學不輟,為的就是在各種危機中脫身,我只是和他兩情相悅,并非離了他不能活;”
說到這里,眸光微垂,抿了抿唇,聲音低了些許。
“再說了,雖然是我先喜歡他,我也可能先放手,我也不能確定會不會有一天我先厭倦了他,丟下他一人孤獨終老……”
話是自己說的,可聽著卻又自己難受起來。
應該不會有這么一天吧?
她不想要有這么一天。
“當然,他就算沒了我也能繼續封侯拜相,功成名就,我也是,沒了他也一樣逍遙自在,他有他的女兒,我有我的師父——”
“我不怕無法和他相攜終老,只要在一起時歡歡欣欣,分開了也能各自安好!”
門開,朱弦一眼就看到石榴花下的池長庭。
他負手身后,微仰著臉,看著枝頭顫顫飄落,神色悠然。
聽到動靜,才目光轉來。
唇角微勾,光華四溢。
“師父可允我進去了?”他笑問。
朱弦睨了他一眼,道:“你這樣亂叫,小心藍師叔跟你急!”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笑。
只是看著她笑,也令她覺得歡喜。
她不想教他看出自己這樣喜歡他,便故作嚴肅道:“進去吧!”
他又笑了笑,舉步走來。
朱弦側身為他讓路。
他走到她身前,卻停了下來,湊近她低聲道:“朱師伯若是不同意,我便帶你私奔如何?”
朱弦紅了臉瞪他一眼,一句“誰要跟你私奔”還沒說出口,他便笑著進屋去了。
池長庭進屋待了約兩刻鐘就出來了。
出來時眉間微蹙,看得朱弦心中一緊,忙迎上去問:“怎么?師父為難你了?”
他挑眉看她,笑道:“所以你準備好跟我私奔了么?”
朱弦無心玩笑,急匆匆要往里闖:“我再同師父說——”
剛邁動腳步,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朱師伯會隨我們一同進京,親自送你出嫁。”池長庭笑吟吟看著她。
朱弦怔怔看了他一會兒,慢慢紅了眼眶。
師父這樣心疼她……
池長庭松開她的手腕,卻將她摟進懷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脊,道:“剛才還見朱師伯似乎對我不太滿意,進去時緊張得很,沒想到朱師伯一點也沒為難我……想必都是你的功勞。”
朱弦吸了吸鼻子,輕哼道:“你還會緊張?真沒看出來!”這廝剛剛進去的時候看著可是氣定神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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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緊張!我還暗自琢磨了許多措辭想打動朱師伯呢!”池長庭緊了緊懷抱,低聲道,“我這蓄力過關,不想都被你搞定了——”突然湊近她耳畔,“看來只好在別的地方多用用力……”
朱弦頓時紅透了臉,在他腰際猛掐:“又亂說!又亂說!”
他捉住她的手,直笑。
朱弦惱羞成怒:“笑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笑道:“小弦弦這么喜歡我,難道不值得得意?”
朱弦不甘心:“那你呢?”
他抬起她的手親吻了一下,笑道:“不喜歡,為什么要娶你?”
朱弦心中一甜,唇角便有些壓不住了。
壓不住也要盡量壓一下。
她輕哼一聲,揪著他問道:“那你喜歡我什么?”話說出口,聽到自己耳中,卻是十足的撒嬌語氣,一點也不是自以為的兇狠冷酷。
池長庭笑了兩聲,在她桃花似的臉頰上捏了一下,道:“自然是喜歡阿弦美貌無雙了!”
朱弦頓時變了臉色,惱怒道:“我就只有這張臉嗎?”
“當然不是,”池長庭垂手將她腰肢一攬,低笑道,“小弦弦這身子我也很喜歡。”
朱弦想打人,并且也付之行動了。
池長庭避開她一掌,挑眉驚訝道:“你除了這兩樣,還有什么?”
打不過,又說不過,氣得朱弦差點就喊“不嫁了”。
好險收住了話,停手冷笑道:“我的美貌無雙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此看來,池侯應當是對我一見鐘情吧?”
一見鐘情嗎?
池長庭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