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也是老牌世家,唯一的嫡子在人生大事上這樣隨意,竟然在宣布之后換了新娘子,讓很多人懷疑是不是個玩笑。
又有不懼流月城勢力的散人爆了猛料,把當日在亭中的事情捅了出來,東方韻書下跪請求共侍一夫,原配美人憤而攜徒出走,這樁新聞很快鬧得沸沸揚揚。
本是一樁喜事,轉眼間成了眾人茶余飯后的笑話。
蘭疏影伸了個懶腰。
喜帖她也收到了,是通過段樓交給她的,紅彤彤的很是刺眼,她不屑地把它丟到臭水溝里——早就說了別送這玩意,他們哪來那么大面子請她出席?
不過鎮戈聽說之后代她去了,還在婚禮上大鬧了一場,跟新娘子的父親打了一架,當眾抽了東方流月三個巴掌。
第一掌是代他母親打的,因為東方流月敢做不敢當,縱容所謂正道剿滅他宗門,殺了他母親,不念舊情,不仁不義。蘭疏影笑了,旁人不知道,她難道不清楚嗎,這小子其實恨其母入骨,不過相比起來東方流月更遭他恨。
第二掌是代他師父打的,因為東方流月教女無方,縱容庶女搶了他師父的未婚夫婿,不知羞恥。她聳肩,誰愛要誰要,別來纏她最好,畢竟打人費體力,直接抽他們還容易遭天譴。
第三掌是為他自己打的,同時也是以段樓樓主的身份正式向流月城宣戰,不死不休。
段樓要跟流月城開戰?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將會是江湖上最激烈的一戰,而且這位少年樓主借著這對小年輕的婚禮來宣戰,何止來者不善,這分明是在打流月城和飛鷹堡的臉啊!
外孫的婚禮好端端被攪和了,霍堡主憤怒至極,不顧老前輩的體面,親自下場助陣!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被這個后生晚輩三招打成了重傷!接下來一年怕是都只能閉關靜養,可以想見,等他養好傷出來,流月城早就該易主了。
一時之間,少年樓主鎮戈名聲大噪。因為他從不避諱提及師門,連帶著蘭疏影這個當師父的也成了名人,無數人在打聽怎么拜入她的門下,可惜難尋芳蹤。
鎮戈的成名比劇情里早得多,江燕回和東方韻書的結合也提前了許多年。
一個超級反派的橫空出世徹底打亂了劇情線,風起云涌,一切都在向一個瘋狂且未知的方向奔跑,誰也說不清故事的結局。
如果這個小世界里還有別的任務者,那么只好說一句抱歉了,蘭疏影漫不經心地勾勾唇,繼續澆花。
那個來得不合時宜的孩子牽絆住了這對年輕的夫婦,緊跟著,他們的江湖夢也隨著流月城的全面敗亡而破碎大半。
最讓江燕回無法接受的是,當那個少年徹底擊敗他岳父東方流月之后,奪走流月城,并且爆出了流月城的種種黑幕。
例如,以東方流月為代表的正道聯盟,將無辜的異族教派和普通門派打為邪魔外道,而東方流月在親自率人圍剿他們的過程中,搜刮了無數的美人和財富。
他甚至專門成立了情報隊,哪里有絕色女子,哪個門派有不錯的寶貝,他就把下一個目標定在哪里。若沒有諸多無辜宗門被強行掠奪,哪來今天這座武林第一城?
東方流月的形象徹底毀了。
他的子女們在鎮戈的血掌下哀嚎,唯有已經出嫁的東方韻書逃過一劫。
可是江家愿意提供庇護只因為她肚子里有個孫少爺,對于這個不安分守己、整天想回流月城救人的蠢女人,他們只有一肚子唾棄和鄙夷。
包括江燕回這個做丈夫的,也在她終日的眼淚和哀嚎中產生了深深的疑惑:這個只會哭泣的女人真的是當日向他表達傾慕的美麗少女嗎?不,她變了,她黯淡無光,日益癲狂,比不上雪薇一絲一毫……
雪薇,她在哪里?
江燕回茫然地在記憶里捕捉著異族少女給予他的安全感,記得段樓的新樓主說過自己是雪薇的弟子,可他一點也沒認出來這就是幾年前那個被救下的男孩……
江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當眾表達懊悔,剛開始霍三少還常安慰她,時間久了他根本不上門了。
——流月城已毀,下一個或許就是飛鷹堡,往來多年的世家同道紛紛跟他們劃清界限,生意也大受影響,他們幾兄弟每天為家族奔忙都來不及,哪來的閑工夫陪一個婦道人家哀天哭地?
若要怪,就怪她的好兒子惹了少年的師父,看看如今的江家,又比飛鷹堡好到哪里去?
東方流月過去被視為正義的化身,江燕回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偶像和畢生目標,偶像的倒塌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受不了人們隱帶指責的眼神,更受不了妻子日夜哭哭啼啼,跟母親也相處不好,時不時就來找他做主……江燕回每天渾渾噩噩度日,甚至開始絕食,不過這一次除了江母以外,誰也沒來勸他要堅強。
直到有一天,那個冷血的少年找上江家,放話讓他們交出江燕回,否則就在一日之內屠盡江家。
江燕回被迫從軟弱的夢境里清醒了,這次他似乎是真的醒悟了,主動承擔起作為江家一員的責任,隨少年離開。
有人看到過他們,據說他的狀態很好,少年并沒有折磨他,只是讓他跟隨左右,究竟目的是什么,誰也說不清楚。
三年的考核期,鎮戈只用半年就完成了所有目標,在無數人的恭維和畏懼中,他開始覺得寂寞,很想回去看她一眼,就一眼也好。
可是她說過,時候不到就不準他回去。
鎮戈很不開心,于是他四處游蕩。
他行事全憑喜怒,又武功奇高,惹了他的只有認倒霉的份。平時在外面遇到好看的好玩的,他就搶來寄給蘭疏影。
有很多人想討好他,可是他根本沒有想要的,聰明人猜到該去討好他那位神秘的師父,苦于找不到人。有人妄想用美色迷惑他,可是所有的美人他連看都沒看一眼,聽清來意就直接砍了。
——于是有了個說法,少年心有所屬,對方是個絕色美人,除了那人以外,他看誰都是庸脂俗粉。少年表示贊同。
還有一個說法,少年心慕的就是他身邊的江家七公子,喏,七公子姿容脫俗,也只比少年差一籌罷了。少年沒承認也沒否認,但是他很高興,重賞了說這話的人。
大家以為說中了他的心思,其實是因為那人夸他比江燕回好看。
鎮戈在江湖上胡作非為很久了,耐不住無聊,他去了皇宮,盜走帝后鳳冠上那顆最大的東珠,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在龍椅上把玩了半個時辰。
無人可制伏他,甚至在他走后,皇帝憋屈至極,又忌憚他無人可擋的武力值,不得不封了個王爺來招攬他。
他沒有去。
外面太沒意思了,好想回家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