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尸體應該剛死不久,正常來說,不應該有這么濃重的死氣。
死者老鄧瞪著雙眼,面部極度扭曲。
如果看他紫黑的面部,像是體內有劇毒,可要是看他這神(情qíng),倒像是活生生被嚇死的。
一個灰色的虛影從尸體面部浮起,化成一個骷髏頭形象,朝四周詭笑了幾聲。這時突然有只骨爪從它后方伸來,雷霆般擊下!
虛影被這一爪抓散,劃成幾道煙霧飛快地朝不同方向逃散去。
整個過程,周圍的百姓沒有絲毫異狀,依然在對著尸體指指點點。
今天是個(陰陰)天,又是接近黃昏的時辰,見不著太陽,鬼王被蘭疏影放出去,出手損耗了一些,但沒傷到元氣。
認主之后的初登場,居然沒辦成事,讓那灰影跑了。
鬼王忐忑不安地回到蘭疏影識海里,第一件事就是請罪。
蘭疏影默默皺眉。
老鄧是張叔的小舅子。他生(性性)懶散,主要是靠啃爹娘留的遺產過(日rì)子,因為家里有輛馬車,他偶爾也出來跑跑活。這趟就是受張叔的委托,專門來玄門送信求助的。
他怎會暴斃在這里,而且死后還有這種古怪的(情qíng)況……
人群后面走來一個僧侶,打扮樸素,少年模樣,略顯青澀的眉眼間含著沉重的悲憫,他越過圍觀的眾人,口中念念有詞。
一只手捻動念珠,另一只手揭開了死者(身shēn)上的白布,接下來更是一把握住了死者的手。
在玄門附近居住的鎮民,對出家人總是多幾分寬容,見他舉止突兀,旁邊的人也未計較,而是好心勸他不要臟了手,這人死得蹊蹺,他們正要把尸體抬去燒了,免得被邪物污了這寶地。
僧侶聽后,面容不改,沉靜地說:“小僧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為這位施主念經誦告,望他脫離苦海。”
蘭疏影的目光定在他與尸體相握的那只手上。
鬼瞳清楚地望見幾縷(陰陰)沉的死氣,如同小蛇一樣,正沿著他的手指,漸漸纏繞上小臂。
張叔盯著小舅子死不瞑目的樣子,心里又急又痛,撲到擔架旁邊,跟抬尸的人連聲詢問老鄧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惜抬尸體的這幾個只是被人雇傭來的,不清楚內(情qíng),其中一個給他指了條路,說他們是被玄門的一位鐘道人雇來的,或許鐘道人知道死因。
那個年輕僧侶給老鄧念完往生咒的時候,那股死氣已經接近他的眉心,他恍然未覺。
抬尸人催促過幾遍,僧侶退后,見蘭疏影定定地盯著他,他疑惑道:“女施主為何這樣看著小僧?”
蘭疏影搖頭笑笑,轉(身shēn)走了。
擦肩而過時,她悄悄把一截剛拽下來的頭發沾在僧侶的背簍邊上。
鬼王一臉懵((逼逼)逼)地被她強塞進頭發里,就這么跟著僧侶走了。
“……主人,主人?!”
看著少女的(身shēn)影越來越遠,鬼王:“……”
張叔帶著蘭疏影在小鎮上投宿。
他開了小半輩子當鋪,手里有些積蓄,而且他很關心老鄧生前遇到過什么事,拿雪亮的銀子開道,一頓飯的工夫就撬開了那家鎮民的嘴。
“嗨,他啊,是活……”顯然鎮民本來想說活該,被他婆娘在腰上捅了一記,掃見桌上的錢,咽回這句話,邊磕煙草邊說:“他對青蛇娘娘不敬,在廟堂里撒水,這是遭報應了。”
張叔接著往下問。
鎮民口中這位青蛇娘娘,跟民間傳說白蛇傳里的青蛇不是同一個,而是兩百多年前被玄門高人點化過的山中妖精,她能保佑進山的獵戶平安出來。
前人給她建了廟宇,進山前必去上香,有時候女人也去拜她,是為求子。
蘭疏影插了一句嘴:“大叔,以前有過這樣的事嗎?”她覺得這個鎮民好像之前經歷過一樣,一點也不覺得驚奇。
鎮民拍手,眉飛色舞道:“還真讓你猜中了,真有!我記得那是個外地來的貨郎,姓賈,就是前兩年的事,那貨郎經不得激,跟村頭的老煙桿子拼了一壇酒,人暈暈乎乎地轉到青蛇娘娘廟里去,在香爐里撒了一泡!”
“那,然后怎么著了?”
“然后?他在里頭睡覺,讓蛇咬死了,那渾(身shēn)又黑又腫,要不是看衣服,根本認不得他是誰!”
貨郎死后渾(身shēn)黑腫,從這一點看,跟白天見到的老鄧確實相似,是毒死的樣子。
之前這里的鎮民不知道老鄧是什么來歷,又有那位鐘道人的安排,差點就把老鄧的尸體抬去郊外燒了。
張叔出面認尸,鎮民知道有死者的親屬來了,尸體就暫時放在義莊,他們給張叔下了最后通牒,讓他在三天內把尸體領走。
借宿的這家人歇得早,蘭疏影躺在鎮民女兒(身shēn)邊合衣假寐,聽見隔壁輕微的衣料摩挲聲,不多會,門口有個熟悉的黑影輕咳一聲,她就悄悄起(身shēn)跟了過去。
“丫頭,我還是不太相信老鄧是蛇咬死的!”張叔肯定地說,“老鄧膽子小,對鬼神這些東西敬怕得很,也不好酒,干不出來在人家廟里放水的事。”
“我得去義莊看看。”他自言自語道。
“我也去。”蘭疏影淡淡地說。
張叔是她的任務目標,而且是劇(情qíng)里必死的一個人物,救下他也算是一種扭轉,或許她能多得幾個“幸運珠”。
劇(情qíng)里沒提過張叔在玄門的這段事,是因為這段時間女主不在玄門。不過在這之后不久,父女倆在青河縣相認,說明張叔此行危險不大。
隨他去義莊查查也好,她對那個從鬼王手里逃走的灰影也很感興趣。
月色白蒙蒙的,不好照明,好在路還算平坦,兩人花了小半個時辰,終于看見義莊門口慘淡的紙燈籠。
義莊外的路邊用破布和枯草扎了一根稻草人,紙糊的面孔上畫著夸張的笑臉,在夜風里擺著雙手。
氣氛顯得更加詭異了。
一個瘦高人影從義莊大門口晃出來,他一開始沒看見這邊有兩個人,連走帶跳,哼著小曲來到田邊,背對著他們開始解褲帶。
張叔忙用手掌掩在蘭疏影眼前。
瘦高個折回來了,吊高了聲,驚詫道:“你們是什么人!半夜三更來這里,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