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蘭疏影頷首,“我明(日rì)就啟程。”
至于郭宜臻說的收回周府,這件事她是一定會做的,這才辛辛苦苦地讓周況挨了板子,還讓他住在她的地盤上養傷?
做夢呢。
正好,從次(日rì)開始是難得的幾個大晴天。
從長修縣回郭家,她沒坐馬車,而是跟月萍、阿大同行,快馬加鞭,僅用兩天就到了。
鄒師傅先走一步,這會兒正在城門口等候她。
而阿二坐車過來,押送著蘭疏影精心準備的那些禮物,預計能在壽辰前一天到達。
眼前這座府邸十分氣派,有提前趕到的客人已經住進了郭家準備的客房,許多仆役抬著禮物進進出出。
見到蘭疏影空著雙手出現,門口幾位賓客忍不住露出詫異。
竟有這樣不懂禮數的人?
郭淮德剛談下幾筆大生意,還得了朝廷的嘉獎,眼見著影響力又覆蓋了幾個人口繁盛的大縣,這女子要是真心來賀壽,怎會連一件像樣的壽禮都不備,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月萍和阿大都是頭一回登門,夸張地張大了嘴,傻愣愣的,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
旁邊傳來低低的嗤笑,把兩人的神智拉了回來,月萍的臉通紅,羞愧地垂下頭,不敢看蘭疏影,因為她給小姐丟臉了。
蘭疏影拍拍她肩膀,“嘴長在別人(身shēn)上,你是給自己活的,不用太在意別人的態度。”
“是,小姐。”月萍點點頭,還是有點沮喪。
守門的還是幾年前的老人,沒變。
郭宜臻的模樣也沒什么大變化。
拿到和離書之后,蘭疏影重新梳回了出嫁前的發式。
發髻上插著幾把紅珊瑚頭飾,還垂下三千青絲披在肩后,雪白披風底下露出一片繡工精美的橘紅,映得一張粉面更添明艷,恍如二八少女,根本看不出她曾經嫁過人。
“大小姐?”
走近了,立即有人認出了她。
“真的是大小姐!快,快去稟報老爺,大小姐回來了!”
她的到來驚動了整個郭家。
不過蘭疏影還是曉得禮數的,這是外嫁過的女兒回家給老父賀壽,又不是宮妃奉旨探親,斷然沒有讓長輩出來迎她的道理。
她領著月萍往里面走,循著記憶去向郭淮德常待的書房,于是,父女倆在半路的花園里剛巧相遇了。
郭淮德腳步匆忙,卻在看見她之后頓了下來,慢騰騰地踱了幾步,沉著臉,威嚴地問:“你回來干什么?”
蘭疏影嫣然一笑,做足了乖巧模樣,給他行了個大禮,說:“父親大人在上,不孝女宜臻今(日rì)還家,不圖別的,只想陪您老人家過個大壽。”
“哼!”郭淮德翻了個白眼,“你還知道你不孝,直說吧,是不是在那邊受誰欺負了?想讓你爹給你出頭?”
三句話一說,果然還是過去那個護犢子的郭淮德。
蘭疏影抿嘴直樂,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過去,示意他打開看看。
“被人欺負是不可能的,只有您女兒欺負別人的份。”
“放(屁pì)!”郭淮德剛看了幾行就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廊柱上,“這個王八犢子,娶了你可是他的福氣,他不好好供著,居然敢跟你和離!是欺我郭家無人不成?!”
這世道雖然(允yǔn)許女人二嫁,可是遭人閑話那是少不了的,他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娃,居然被人退貨了?
郭淮德氣得腦袋里嗡嗡響,恨不得提刀沖到長修縣把那個周況拽出來砍了!
蘭疏影早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發怒?發怒好啊,郭宜臻出嫁之后幾年都沒聯系他,這會兒用周況把他的怒氣勾出來,對她的火也就跟著跑了,人更好哄不是?郭宜臻雖然沒說,可她能感覺到,跟老郭冰釋前嫌是對方的心愿之一。
蘭疏影不急不緩,把公堂上的經過一一告訴他。
郭淮德漸漸平靜下來,聽完了,對著她比出一個大拇指。
識海里的郭宜臻已經泣不成聲。
年少離家,她對郭淮德其實有一份愧疚,只是她習慣了用驕傲掩蓋真實的(情qíng)緒,就連一直跟著她的鄒師傅都沒看出來。
她以為郭淮德一定對她很失望,可能根本不會讓她進家門。
可是一看見門口白發蒼蒼的看門老仆,郭宜臻就明白了早在她出嫁前老仆就想回家休息,然而直到今天他還在守門,只為今天這句大小姐回來了。
進了郭府,一草一木都是舊時容貌。
站在庭院里往那邊看,她的繡樓掛著嶄新的綢子,窗口露出的家具都是干干凈凈的。
她看得清清楚楚,郭淮德沒吩咐過一句,就有婆子捧著點心盤來見她,里面碼著八樣糕點果品,樣樣都是過去在家的時候最(愛ài)吃的。
這些人待她才是真的用心。
她當初,怎么就信了那虛(情qíng)假意的周況呢?
久未見面,郭淮德有很多話想同她說。
亭子的擋風帳子放了下來,暖爐烘烤出芬芳,一縷茶香流淌。
郭淮德瞥一眼她熟練的動作,感慨道:“你也(愛ài)喝茶了……過去讓你喝,你總不喜歡,說苦。”
蘭疏影淡雅地笑開,“茶苦是真的,回甘也是最醇的,恰如人生,當下最好。”
“你……長大了。”
聊了一整個下午,郭淮德畢竟上了年紀,眉宇間透出倦意,蘭疏影知趣地告退,她回繡樓里坐了一會,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忙喚過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小弟可下學回來了?”
那婆子一愣,笑道:“大小姐不知道,許先生回鄉了,公子他早已不去書院讀書了,只在家研讀,做些許先生安排的功課。他每兩天去見許先生一次,算算時辰,待會開席的時候他就該到家了。”
“許先生?可是大儒許樹?”
“誒呦……”婆子對讀書人十分敬重,覺得她這樣直呼姓名很不尊重,但還是應了,正是那位許樹。
蘭疏影問的是楊氏的兒子,郭宜臻同父異母的弟弟,年僅十三歲的郭天佑。
郭宜臻疑惑道:“你問他做什么?他跟我關系不好,總是(愛ài)理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