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那段時間每天的(日rì)程都很緊,忙糊涂了,當時真的沒想起來……”
蕭曼希含著眼淚,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小聲解釋道:“是我不小心說錯話,可是我之后給姑父打過電話的,他沒接,我就把事(情qíng)告訴了……”
然而當她跟那雙清亮的眼睛一接觸,忽然自慚形穢起來,好像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擺在太陽底下。
不止是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而是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這稍微一個停頓,對方已經發起了凌厲的反擊。
蘭疏影攤手,勾著嘲諷的弧度,說:“沒錯,你確實打過電話,可是你專門選在重要會議的開會時間打,他當然不可能接了。”
在蕭曼希再次狡辯自己不知道之前,蘭疏影又說:
“你還買通了家里的黃嬸,然后,沒能聯系到我爸,你就打電話到家里,讓黃嬸幫你轉告。這聽起來很合理,問題是,你并不是不清楚,我爸一個月都不一定會回去兩次,托人帶話是幾個意思?對了,黃嬸給我的解釋是,她忘了說。”
嘲諷愈發不加掩飾。
“想想可真是精彩的巧合啊,一個不知道,一個忘了說。蕭曼希,你以為誰都是傻子嗎?換了是你,這樣的話你會信嗎?”
蕭曼希漲紅了臉,她深吸一口氣,然后噼里啪啦說了一通。
“你別污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一吃苦頭就把誰都往最壞的地方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經歷過什么,再說了,那家工作室,不是已經被你弄倒閉了嗎?這還不夠你發泄?”
“一定要往我頭上潑臟水,讓我倒霉,這樣你才開心嗎?!”
蘭疏影打了個哈欠,方才的凌厲退去,她懶洋洋地把雙臂環繞在(胸胸)前。
“是不是誣陷,我說了不算數啊。查案是警察叔叔的工作內容,我需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報案和提供線索。”
“潑臟水?你(身shēn)上還不夠臟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就是在遷怒你,就是要搞臭你,因為我這人不(愛ài)吃虧,你對我不懷好意,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qíng)。”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要是你想從這件事里脫(身shēn),記得把證據及時清理掉,免得被抓出來,到時候不只是你,包括我那位親(愛ài)的舅舅,面子上都會很難看的。”
(奶奶)糖由衷地作捧心狀,開心地贊美道:“主人,你這樣說話的樣子一定是合格的反派了!”
“我接受你的稱贊,并決定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蘭疏影幽幽地在心底回道。
“把她讓人轉賬的證據存好,別弄丟了。接下來監控她的手機,包括信息,通話,各種能跟別人交流的軟件。對了,等她回去之后,還要監控她家里的攝像頭,如果沒動靜的話,加上她出門后沿途的攝像頭,跟誰接觸過,說了什么,這些我都要。”
“啊,明白了。主人是在故意詐她,讓她緊張害怕,然后她就會主動去銷毀證據,這樣我們正好可以……”
星鉆小貓理清了頭緒,用后肢直立起來,前爪很擬人化地撐著腹部兩側。
識海里回((蕩蕩)蕩)起怪異的(奸jiān)笑聲。
花枝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雞皮疙瘩,回憶一番最近旁觀的所有事,她臉上的表(情qíng)更古怪了。
她這到底是,找了一對什么樣的主仆來幫忙啊?
嚇唬了蕭曼希一通,并且當著無數觀眾的面跟她決裂,再也不用被她當面(騷sāo)擾了,蘭疏影現在心(情qíng)很好。
不但良心不會痛,而且還美滋滋的~
蕭曼希是條帶毒的美人蛇,這件事早就被她看了個透徹。
還記得第一眼看見蕭曼希的時候,那是在私人醫院的走廊里,當時對方就不敢跟她對視,躲躲閃閃。
蕭曼希竭力用演技去掩蓋做了壞事的心虛。
可是她兩只腳都進了別人所擅長的領域,只能是(欲yù)蓋彌彰。
互換人生這下真的不用愁收視率了。
從蘭疏影開始表演起,收視率一路飆升,把過去幾年的最高值翻了一倍,碾壓同期播放的所有節目。
此時的花彥博帶著柳柳在國外。
他聽到了這個消息,是節目組的領導主動聯系他,讓他抽空看一看花枝的表現。
花彥博心里一跳,立馬中斷了跟國內一群骨干們的遠程會議,讓人帶柳柳去逛街買東西,他獨自坐在空((蕩蕩)蕩)((蕩蕩)蕩)的會議室里,一點不漏地把直播回放看完。
每一個包含花枝的鏡頭他都拿出了簽合同時的高度注意。
尤其是的那十幾分鐘,節目組給這段加的(熱rè)點海概括語是:姐妹花現場互撕,凄厲決裂!
兩個孩子之間的關系他不是很關心。
因為蕭家只是他眼里的一條狗,平時栓在門前,家里吃(肉肉)就順便甩給它一點骨頭和湯汁。只要它能聽話,指哪就咬哪兒,平時又能帶給女兒快樂,這樣就構成了一個等價交換。
這時候他才明白原因。
為什么小時候那么乖巧可(愛ài)的孩子,長大后會越來越胡鬧?原來她什么都清楚,她很聰明,只是有一點太像她媽媽,只要鉆了牛角尖就走不出來……
他頹然地捂住眼。
當年他沒能及時把心(愛ài)的女人拉出來,后來又無視了花枝的異常……
今早有個記者吹捧他,現在想想真的羞愧,他算什么成功人士?事業有成就算成功?可他一點也不稱職,家不成家。
還不如當個窮光蛋,每天辛苦過后回家看女兒寫作業,喝一碗妻子煮的湯。
咚咚咚。
花彥博聽見了,可他現在不想出聲。
那個人還在執著地敲門,為了待會能繼續擁有一個安靜的環境,花彥博冷著臉說:“進來。”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蠢貨敢在他思考的時候過來打擾。
門把手被旋開,探進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很漂亮,只是皮膚黑了點,讓人第一眼就把她摘出了美女的范疇。
“嗯?是你啊,柳柳。”花彥博有點詫異,勉強擠出一個不失禮的微笑。
助理在后面打手勢詢問他是否可以拍攝。
花彥博點了一下頭。
于是幾個扛著長槍短炮的攝影師竄進會議室,開始布置機位。
柳柳停在那里,不知道是在醞釀(情qíng)緒還是單純等他們安排妥當。
她直勾勾盯著桌子后面的男人。
據說他有四十出頭了,可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在他(身shēn)上仿佛驗證了一句話,歲月其實是優待美人的。柳柳想到自己肩負的任務,忽然有點緊張。
“找我有什么事?”
花彥博的兩條長腿換了個位置,(身shēn)體往后微仰,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柳柳到了他(身shēn)邊,從(身shēn)后變出一束花。
燦爛的黃色讓人聯想到向(日rì)葵,其實并不是。這種花是成串的,一串上有很多朵硬幣大小的嫩黃花朵。
他記得這種花是叫文心蘭。
“很漂亮,是送給我的嗎?”花彥博的聲音柔和了一點。
柳柳緊張地捏著裙子,有點害羞地垂下一對無辜的鹿眼,“對……今天是父親節,我看見街上很多地方都有活動,我想送……叔叔一點心意。”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喜歡,謝謝。”
花彥博對這個孩子始終禮貌有余,而缺乏溫度。
他彬彬有禮,像個老派紳士,也正因此,當大家挑不出他任何毛病的時候,只好用這點來做文章,責怪他不能像往期的城市爸爸們那樣,主動給孩子送上溫(情qíng)。
花彥博想著父親節幾個字,忽然心里一動,花枝在做什么?她會給自己準備父親節禮物嗎?
他根據這點發散思維,回想過去她送過什么。
小時候是她心(愛ài)的布娃娃。
他哭笑不得,告訴她自己已經過了喜歡玩具的年紀,就算他還喜歡,對象也不可能是娃娃。
后來他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布娃娃。
還收到過一個怪模怪樣的巧克力蛋糕,巴掌大,很不好看。她讓他吃一口,可是他急著把重要文件拿去公司,粗略嘗了一小口,告訴她很好吃。
可是十二歲的花枝發了一頓火,說他不尊重她的勞動。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手作蛋糕吃了。
她學會了用他給的零花錢換來各種禮物,高檔,精致,也冰冷。
他其實有點后悔那天沒有留下吃完那個蛋糕。
“叔叔?叔叔?”
一只白嫩的手在他眼前擺。
花彥博突然有點惱火,那是重要的事被打斷的煩悶感,“柳柳,謝謝你的花,我很喜歡,但是我現在有工作要忙,你可以先去玩會嗎?這里下載了很多精品游戲。”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新手機。
攝影師問:“花總平時也會玩游戲嗎?”
“不會,我覺得這是一種精神毒藥。”
花彥博坦誠地說出自己的看法,繼而露出無奈的笑容。
“可是沒辦法,我家小枝視它們為親密(愛ài)人,我也只好把女婿拉在(身shēn)邊,防止她過來的時候無事可做,在我辦公室里到處搗蛋。”
他們對話的過程中,柳柳最后看了一眼那束文心蘭,她不甘心地咬咬下嘴唇,退出會議室。
真是個難打動的男人。
她到底該怎么做才能撬開他的心?
柳柳陷入了沉思。
她并不知道,在所有攝影師撤離之后,花彥博把陪同她一起逛街的那個助理叫了進去。
“所以說,她的語言能力比我想象中出色很多,不怯場,敢溝通,像個眼界寬廣的人。”花彥博把助理的匯報簡化后做了個總結。“可是問題在于,她的受教育水平似乎不應該這么高。”
不是他歧視這個孩子。
而是她(身shēn)上確實暴露了一些疑點。
普通話很好,可以解釋為電視節目看得多。
可是他們現在(身shēn)處國外,一個三流學校的高中生也能做到無障礙對話,這就有點意思了。
花彥博聽著錄音里女孩清脆的聲音。
她在跟花店的服務生溝通,詢問父親節的活動內容,以及應該送給父親什么花。
語速中等,很扎實,而且發音很準。
雖然她故意在幾個地方努力營造出中式英語的效果。
“我想跟她談談。”花彥博站起(身shēn),鏡片上閃過一層冷冷的白光,“她大概也有話想對我說。”
太陽落山后,黑暗很快把這個山村納入懷抱。
村長叼著一根香煙往河邊走。
這個時間點,河邊最容易鬧蚊子,村里人都不會去,可他到的時候那里已經站了一個人,那人留著寸頭,被叮急了,兩手拼命在赤膊上抓撓,還在原地直跺腳。
“你還真敢來,就不怕我是蒙你的?”村長從后面繞過去,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少年沒惱,回過頭來正迎上一口煙霧,太嗆咳著,一頭一臉的鼓包,顯得一副可憐相,讓村長反而有點不想發火了。
“叔啊,你可千萬要救救我,我真不顯得她這么邪乎啊!”
村長沒好氣地問:“合著你這意思,抓蛇放蛇都不是你的錯,還是人家小姑娘((逼逼)逼)著你干的?”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城里人沒一個好東西,柳柳現在又不在家,萬一三嬸被她欺負了咋整,柳柳回頭不得恨死我啊?”少年嘟囔著說:“我就是想嚇唬她一下,沒想害人,叔,你跟那個警察關系那么近,幫我瞞著點唄?”
“我年紀輕輕的,萬一被抓進去蹲著,說出去難聽啊,我都考上了,是咱村頭一個大學生呢,以后我要是發達了,忘了誰我也不可能忘了叔你啊!”
“行了,你小子別給我整迷糊湯,”村長又吐他一臉煙圈。
他臉上的皺紋在火星子里時隱時現,“這事我沒法給你講好話。我幫你拖著,你也當這事沒發生過。你啥也沒干,誰問你都說沒做過,我呢,啥也不知道。懂我意思沒?”
“懂!太懂了,謝謝叔,你是我的恩人啊……”少年喜笑顏開,看他這根煙要燃盡了,趕緊摸出煙盒跟打火機,要給他敬一根。
冷不丁腳下踩了什么東西,軟綿綿的,還有點滑,害他打了個趔趄,打火機摔掉了。
少年正要去撿,忽然小腿傳來劇痛。
村長被他的慘叫驚了,一照,眼睛瞪圓了:“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