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這樣理解:
經歷過楊鳳青那種美人,他很輕易就把丑女忘在了腦后。
可是,胡六娘正想著他呢。
昨晚族老賜宴,她雖然在族中不受重視,卻不能失禮,只好跟剛認識不到一天的心上人分開。
宴上,群狐亂舞。
族老賞了吃食,酒足飯飽之后,正好月輪高照。
群狐紛紛去外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聽族老給他們講課。
老狐貍講到興頭上,沒發覺已經月落(日rì)升。
底下的晚輩都在偷摸著打哈欠。
又熬了小半天,終于散會。
胡六娘跟女伴一起出來,困得很。
突然聽見有誰提到桃林諸女,她立即來了精神!
可沒忘記:
她喜歡的少年郎,對那幾個女鬼念念不忘呢!
女伴想了想:“說起來,昨天是十五,她們該出來找血食了吧。”
一句話,驚得胡六娘差點變回原形!
她的小郎君就是昨天出的村。
他可千萬別跑去觸霉頭啊!
李承遠周圍的一連串怪事,(奶奶)糖其實都監控著。
這感覺,就像閑得無聊的時候,正好有人表演了一出聊齋大戲。
它看到興頭上,還要把劇(情qíng)分享給蘭疏影。
主仆倆在家待著,分吃著瓜子小糖,看得津津有味。
能不有味嗎?
要知道,李承遠是“肇事逃逸”在先,然后被疤臉道人刷了一記惡符。
在這個類似聊齋背景的位面里,他的福運已經被壓到腳底下去了,要是這樣都遇不到什么妖魔鬼怪的話,那只能說明,疤臉道人出來混,帶的是假符……
詳細來說:
他進的桃林,其實是一片被障眼法遮蓋的亂葬崗,桃樹瘦巴巴的,很(陰陰)森;
他爬的大樹也沒那么高,否則摔下來早就磕出腦漿了,那實則是一株空心歪脖子樹;
胡六娘的原(身shēn)是一只雜毛母狐貍;
被他盛贊為世外桃源的胡家村,當然就是個臟亂差的野狐貍窩。
呂祖像與楊家諸女的斗法,蘭疏影也看見了。
她覺得可惜。
畢竟玉像雕刻的是神仙,應該被前人加持過,是個有道行的靈物,居然為了救他消耗殆盡。
她也深感敬佩。
要是換成她這樣記仇,啊不,嫉惡如仇的人!她在那里,一定要讓李承遠多吃點苦頭再出手。
絕對不像呂祖像,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大慈大悲。
李承遠隨口夸它的一句話,人家確實當得起。
以及便宜兒子賣掉玉雕,給楊家人遷墳的事,她也看見了。
唯獨他在桃林里那一夜的夢,蘭疏影只能根據他的舉動去猜,并不知道細節。
想來應該不是什么好夢。
“大杏啊。”她對外面喚了一聲。
大杏端著一大托盤的瓜子水果點心出現了,熟練地給她換上,再把地上的瓜子殼掃掉。
“咳。”
蘭疏影有點不好意思。
然后想起正經事。
她讓大杏趕緊派一個辦事牢靠的人,去跑一趟玉器行,把掌柜新收的那尊呂祖像請回家來,哪怕多花點銀子也不要緊。
大杏不是很理解。
呂祖,那是道教的神仙。
她記得夫人以前是不信這回事的。
只因為曾經在街頭接濟一名邋遢道人,夫人買了他一葫蘆藥,后來證實了,葫蘆里裝的全是用蜂蜜拌的泥巴丸子,幸好沒人吃。
“速去,速去。”蘭疏影擺手催她。
沒過一會,大杏跑回來了,臉色不太好。
她匯報了一件事。
蘭疏影驚訝一陣過后,終于想起后院里還住著一個智障。
不,她一直都知道有這么一個人。
就是沒想起來要給他治治腦子。
她昨天去過醫館,作為主治大夫,輕松地救了熙霖。
同樣是腦子被撞出問題的……這確實不太好解釋——為什么不救自家丈夫李光宗?
她是真把這個名義上的丈夫當成背景板了。
也不能這樣跟人解釋。
醫館里有人多嘴,事(情qíng)被傳開,城里突然就謠言滿地跑,把風評良好的李氏形容成一個蛇蝎心腸的妒婦。
害怕李光宗寵妾滅妻,所以故意殘害丈夫,這樣她才能獨掌家中大權。
聽起來,可信度還(挺tǐng)高的。
“我差點就信了……”(奶奶)糖貓臉扭曲。
好巧啊,我也是。她說。
大杏的眼神透著憂傷,堅定地說:“夫人,無論外人怎么說,我都信您!”
蘭疏影十分感動:“好丫頭!”
內心,她格外冷酷地跟(奶奶)糖說:寶貝兒,來,交給你一個任務,特別有挑戰(性性)!
(奶奶)糖很心動。
不止因為有好玩的事交代給它;
更為了她難得的一句(愛ài)稱!
簡直讓它心甘(情qíng)愿為之肝腦涂地哇!
當天,呂祖像剛被請回來擺好,一位游方道士來李家敲門。
說是不負所托,從西域帶回一味難得的藥材。
這是醫治李光宗之癥的關鍵!
蘭疏影把客人請進來,好吃好喝地款待一番,收下藥材,立馬讓人去給附近山上的道觀捐了一筆款,以示誠心。
游方道士拒絕了她的私人饋贈,消失得無影無蹤,卻在當地留下了一段萬里尋藥贈恩人的佳話。
拿著所謂的“藥材”,蘭疏影閉門謝客。
她真的去給李光宗治病了。
但他傷得比熙霖重,還被庸醫禍害過,不是一時半會能治好的,至少也得兩三年的樣子。
游方道士,當然是(奶奶)糖附(身shēn)來的。
它借用城隍廟老乞丐的(身shēn)體,易容,換衣服,再用黃泥和老樹根做成藥,帶來找她——反正不會真的用來入藥,就是做給當地人看看。
關于李夫人狠毒的謠言是早上開始傳的。
還沒到傍晚,已經破了。
主仆倆繼續嗑瓜子,看戲。
只見畫布之中,一只雜毛母狐貍在山野間狂跑。
“她干啥去?”(奶奶)糖不恥下問。
蘭疏影吐了兩片瓜子殼。
必須是會(情qíng)郎啊。
“嗨,這狐貍也太耿直了,李承遠是顏狗,那她就該用法術啊,能變多漂亮就要多漂亮,肯定能迷住他!”
(奶奶)糖很為胡六娘打抱不平。
這智商,這(情qíng)商,實在虧了她是只狐貍!
其實,他倆都沒見過楊家大小姐到底有多好看。
都是李承遠自言自語的。
要說好看,普通女鬼能比得過被郁朵兒偷去的那張臉嗎?真正意義上的神顏啊!
因此,(奶奶)糖大爺只想說李承遠見識短淺。
非要在狐貍和女鬼中間選美,也忒沒意思。
說話間,胡六娘已經跑到李承遠附近,搖(身shēn)一變,化作人形,衣裙釵環散亂,她也沒顧得上整理,一口氣把李承遠拉走。
“六娘?哎哎,你拽我干什么?!”
李承遠差點把懷里的珠花掉出去,口氣不太友好。
“我是在救你!”胡六娘急道,“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大禍,那一家女鬼是被方士鎮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