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應該……也不是。
從來沒想過這么一個人會跟她有長遠的羈絆。他當過愛護她的同胞兄長,也當過被她重用的冷面刑官,相似而不同的形象和性格,她完全沒想過他們會是同一個。
最后,他們站在相反的路上試探彼此。
蘭疏影很清楚,倘若她堅持追捕相槐,就是在親手把他逼上絕路。
繼續,會抹殺掉最后一個親人。
停手,將錯過探究冥府動機的唯一機會。
相槐又是怎么想的呢……
看起來對她很愧疚,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配合這場生還率低到可怕的獵殺,但是……還沒到最后一次解體,她沒法確定對方究竟是什么打算。
冥府進軍童話鎮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相槐說只有他知道冥主的要求,她是相信的。錯過這次,下次就不一定好對付了。
相槐解開布包的畫面在腦中回放數次,理智與情感在拉扯,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每重復一遍,懷疑都在增長:
既然對方覺得虧欠了她,想補償,何必用一個小玩意來試探她?是希望她認出來,承認他,然后……放過他?
蘭疏影第一反應便是抵觸。
理智說不能。
因為她不是在獨自戰斗。
前線抵抗入侵,她在這里幫忙解決內患。
陰神通過晝神向她發過傳喚,因為晝神缺席,暫且還不到碰面的時候。高層的且不看,就只看夜神和冥主,這兩個,顯然是與大趨勢相背離的不安定因素。
前者被晝神牽制,而后者派人過來攪動風云……必須弄清楚她的目的,徹底解決,否則混亂會從這里擴散。
相槐,不能放。
蘭疏影在克制著猶豫。
她不屑當個大義滅親的好人,卻也不能當那個掉鏈子的罪人。
心緒最亂的時候,有幾個瞬間,她也瘋狂地想跟誰傾訴。
想到紅蓮,想到奶糖,甚至想到了多半會用毒舌轉移她注意力的珈藍。
他們都不在。
在這里,她沒有任何一個能坐下來聊聊心里話的人。那么,情緒一過去也就沒必要說什么了。
蘭疏影搓搓臉,長呼出一口氣,把些許遺憾裹藏起來。
“對不住了……我不能犯錯。”
一切親緣早在那條命終結的時候就該斷了。
她身后還有無數雙期許的眼睛,該對更重要的那些人負責,偏心嗎,那就偏下去吧。
圍剿冥府據點的行動還沒結束。
距離超過了范圍,她隱約能感覺到傀儡們的方位和大致狀態,若要確定具體的進展,她還得去跟情報部門或者金烏溝通。
哦,把金烏去掉,他被氣走了,現在是冷戰期。
蘭疏影去了一趟當地的影子流派分部,帶回最新版的大陸情報來分析。
銀月狐又來找過她,約她一起去逛逛,蘭疏影推辭了,表示自己還有事,可能今天就要走。
小狐貍面露失落,轉而問她有空一起吃飯嗎。
蘭疏影想了想,點點頭:“可以。”
銀月狐瞬間開心起來,耳朵上的絨毛抖得歡快。
他選的是當地最好的餐廳。
兩人走進大堂,服務員上來溝通了幾句,引他們去三樓包廂。
剛拐上樓梯口,蘭疏影瞥見前面有一個高挑的背影。
她記性不算差,匆匆一瞥,只覺得這個人一定是這幾個月里見過的,而且面對面交流過,不然哪會有這么明顯的感覺。
銀月狐剛巧側身給她讓路,注意到這個細節,關心道:“隊長,怎么了?”
前面那人已經轉進通道,壓著兜帽一閃而過,下半張臉白得嚇人。
“好像是認識的人。”
蘭疏影還不確定那是誰,說他是人也不合適,這味道是不死族。
銀月狐沒多想:“這么巧,要不要去打個招呼?”他拍拍背包:“我昨天發了一筆,買禮物沒花掉多少,請客吃飯很夠用的。”
蘭疏影沒有立即接話,她琢磨著剛才那道氣息,略加思索,鎖定了一張面孔。
如果真是那家伙,恐怕用不著小狐貍請客了——哪個吸血鬼不是富得流油?
“客人,您訂的包廂到了。”服務員恰在這時候開口。
“我去那邊看看。”蘭疏影對銀月狐說。
“好嘞,那我就先點幾樣招牌菜。隊長,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嗯?……我都行。”
蘭疏影心里有事,匆匆離開,只留下內心感慨著“隊長真是隨和”的獸耳游俠。
科利塞站在三樓盡頭的包廂門口,整理衣領。
他是來面試的。
當然這只是個借口,真實目的是考察合伙人。
最近南大陸很亂,到處在抓人,科利塞也不清楚八尾貓公司在搞什么新名堂。
迫于瘋巫妖帶來的壓力,他不想在沿海混日子了,就趁亂溜進內陸,正好聽說淘金之城出現了一對實力很強而且背景神秘的兄弟,他們在招募陣法師和占卜師,待遇十分優厚。
別人可能不會多想,而科利塞立志要進入所羅門王的陵墓,拿回被陪葬的家族徽章,他對這件事的敏感度太高了。
陣法師,占卜師,是探墓必不可少的配置。
不是都要,二選一也可以。面對墓里的各種禁制和陷阱,陣法師能拿出破解的辦法,占卜師則是能推算生路。
不論怎么說,對方把這個需求放出來,相當于把目的也貼出來了。
說到探墓,科利塞上次遇到一個很不錯的亡靈法師,本來已經談妥了合作意向,沒想到突然冒出一個梅雷迪斯,嚇得他差點當場去世……
科利塞臉色不太好看,下意識摸向胸口,那里有一道咒印——如果他聯系了那個亡靈法師,或者對方先接觸了他,咒印就會發作。
“唉……”
多好的隊友,就這么沒了。
他現在做夢都想招募到合適的人選,要是有專業的探墓團隊,那就更好。要是這兄弟倆實力不錯,科利塞會試著問問能否結盟……
“又來了一個。”里面有人說道。
另一個人無所謂的語氣里帶出一股刁鉆嘲諷:“祝他能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