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若瑜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太強勢了,讓華奇鋒下意識掏了掏耳朵,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然這位祖宗怎么會突然要求幫手?
這不符合她的畫風。
最符合華若瑜的應該是:滾遠點,戰功都是老娘的,誰敢插手,廢了他!
“沒辦法?”蘭疏影微微擰眉,倒不是太失落,華奇鋒的記憶有缺失,這事她知道。
華若瑜的記憶里,也沒找到與任務相關的東西和聯系同伴的法子。
她覺得應該有,可這份記憶同樣是缺失的,就像被人統一做過手腳一樣。
“那就算了,讓我再理理線索。”
她揮揮手,緩步去高處吹風,背影給人一種灑脫不羈的感覺。
華奇鋒有點不好意思,可他確實想不起來,也沒興趣再吃了,只是靠著石頭發呆。
他覺得,有點想家了。就算成功下線后他也是個孤家寡人,但是他真的,很想很想,躺在自家的單人沙發上,踏踏實實地睡一覺。
絕情峰是神居住過的地方,世界的中心。
那里是巫的地盤,一片被冰雪封住的凈土。如果跪在那里請罪的人皇是守門人,那他身后的那位,也只有巫了吧。
打敗他們倆才能離開這個世界?
蘭疏影嘲弄地勾起嘴角。
這是巫的世界,在力量上贏過她是唯一的辦法?那么,這算哪門子損招?щщщ.щèńχūè⒈2.cΘм
她能感覺到解開這個局的關鍵就在這里。
但絕對不是以打贏這種方式。
閉上雙眼,先前的一幕幕慢速在她腦中播放,她并不是個厲害的偵探,只能這樣一幀一幀地找線索。
如果還是沒有別的發現,就只有兵行險招,按她原先的想法辦了。
青皮猴子出現,靈魂出竅,夢境世界,行為古怪的華若瑜,還有人皇的那一掌……
正想著,華奇鋒忽然沖她招手:“姐!我想到了!”
“我們可以讓那個小子去傳消息,通過他們玩家的嘴,吸引我們的同伴過來!”他興奮地說。
玩游戲的時光已經離他很遠了,但是任何游戲都應該有世界頻道吧?他們可以繼續編造謊言,吸引更多人過來,或許其中就有他們要找的人。
蘭疏影幽幽地看向他。
“姐……我,說錯什么了嗎……”華奇鋒緊張又忐忑。
這眼神,好恐怖……
“沒事。”她頓了頓,“想法不錯。”
被他破壞了剛冒出來的靈感,不過這主意可以一試。
夜深,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出現在屋子附近:“布谷布谷”
華奇鋒拋出去一件流光溢彩的法衣。
是堂姐儲物袋里的見面禮之一,適合筑基期使用,這是給紫霄狂龍準備的酬勞,以它的價值,也足夠后面的雇傭金。
他們商量的實施方案,蘭疏影沒多問。
山寨陸續迎來幾波來屠boss的玩家,為姐弟倆的隱形經驗條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第一次來人的時候,她提醒過別殺那個富二代胖子。
可是華奇鋒把這事忘了,龍大少懷揣著爆神裝、收美人的美好心愿,第一回合就死回了復活點,只好重新來過。
他花了幾天工夫才重練回金丹初期,再次出現在山寨門口。
“喲,又來送禮了。”蘭疏影彎彎嘴角。
她看這家伙還挺親切的,丑是丑了點,勝在懂事,跟很久以前的某個小胖子一樣,都是送財童子,每次來又給經驗又給裝備的,多好。
華奇鋒也樂了,擦拭著劍刃說:“我明白,一會兒絕對不碰他。”要可持續發展啊,這幾天胖子沒來,玩家隊伍都少了一大半。
忽然,蘭疏影察覺到附近有一道奇怪的氣息。
一閃而逝,之后怎么也找不出來。
這人的境界,至少與她相當。
她看似坐在虎皮椅里觀戰,實力扮演一個毫無出手能力的重傷人士,其實一直在找那個人。
沒多久,玩家敗退,華奇鋒舒展身軀,懶散地拖著劍回來。
一道黑影筆直地朝他射來。
蘭疏影出手一攔,那東西靈活地翻了個身,落在左邊石頭上,歪頭舔了舔流血的前爪,一對綠眸陰森森地盯著她。
“喵嗷!”它昂起頭。
伴隨著凄厲的貓叫,附近的山里也傳來連續不斷的嘶吼,一只只或大或小的兇獸先后飛馳到這里,隱約構成一個包圍圈,將他們圍在其中。
這只襲擊華奇鋒的黑貓只有金丹期實力,不過它的叫聲有著奇異的感染力,這些被它召喚來的兇獸個個眼睛發紅,姿態僵硬,像被操控了一樣。
實力最高的竟然是元嬰中期。
能看出元嬰兇獸眼中的抗拒,動作也很古怪,它拼命地跟某個存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迷陣,起。
蘭疏影大致估測了一下它們的實力,心里就有了底,之前布在這里的陣法開始運轉。白霧有意識地將兇獸籠罩起來,它們早已被貓叫聲刺激得兇性大發,以此為訊號,竟然開始在霧中自相殘殺!
看似最難應付的兇獸關,就這樣悄然化解了。
空氣里回蕩著劍尖與地面刮蹭出的聲響,尖利,刺耳,連綿不絕。
蘭疏影下意識瞥了一眼拖著長劍面向她走來的華奇鋒,在他眼中看到錯愕。
另有其人。
黑貓停止了叫喊。
她看著這只黑貓親昵地跳到來人的手臂上,綠眸里滿是得意,仿佛主人的到來意味著姐弟倆已經被宣判死刑。
來人年紀看起來不大,青年模樣,一身筆挺精致的黑底銀紋武士服,倒提一柄長劍。劍身傾斜著拖到地上,遍布著血管般的殷紅紋路,還未走近,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已經傳入鼻腔。
折疊整齊的黑布罩住劍客的雙眼,他的呼吸微不可聞,一人,一劍,一貓,三者同時向這里走來。
最有生機的卻不是人或者貓,而是那柄不知道飲過多少人血的魔劍。
看不見他的眼睛,卻能感到他的目光在緊盯著自己。
剛才的氣息就是他,實力,很強。
“偷渡者,我來……取你們……性命。出劍吧。”
他似乎很久不說話了,聲音嘶啞,可能是為了保證吐字不走音,他斷斷續續地說話,無形中顯出了重視的味道。
蘭疏影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偷渡者是什么?跨過秘境入口的人不止我們,每一個都是你的目標嗎?”
劍客沉默了一小會,慢吞吞地說:“不。只有你們……被神流放的棄子,竟敢……偷偷回到這片土地……你們,必須,死。”
伴隨著這句話的結束,他的劍猛然亮起紅光,牽引著他的身軀向這里斬來。
蘭疏影拽著華奇鋒躍上塔樓。
她看出來了,劍客并不是以劍為武器,恰恰相反,他是劍的傀儡。
曾經有個故事,某個小女孩終于穿上她心愛的紅舞鞋,從此再也無法脫下,舞鞋帶著她一路跳下去,即便砍斷雙腳也無濟于事。
她憐憫地看著這名蒙住雙眼的劍客。
指縫里流出一股股靈石的碎粉。
“我本以為來找我們的會是巫衛,可是這個世界沒有巫衛。沒想到,你也會成為走狗……”
感慨到此為止,她狠厲地高舉雙臂:“九天絕殺陣,起!”
劍客表情沒動,淡淡地說:“有意思……”
劍攜帶著它的主人,一招又一招向他們斬來,縱橫的劍氣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血線,從兇獸打架的白霧里飛出一條被撕下的獸肉,剛一觸到血線就被整齊地切割為兩半。
華奇鋒倒吸一口氣。
蘭疏影瞥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怒了,華奇鋒取出兩把飛劍,與手里這把一起騰空而起,將血線盡數斬斷。
劍客仍然在進攻,目標是二人中更強的蘭疏影。
劍身扎進女人的心口。
女人詭異一笑,身體像果凍一樣彈動兩下,爆開滿天碎末,撒了劍客一頭一臉。
他不顧形象地伸出舌,舔到臉側的一塊碎肉,有滋有味地品了品,“呵呵,假……的……”
女人的身影出現在他左前方兩米。
長劍一揮,毫無阻礙的感覺。
女人的頭顱直接滾落到劍客腳邊,他一腳踢上去,卻是一團幻影。
華奇鋒的身影不知什么時候消失在陣中。
劍客的薄唇緊抿,神情越來越冷。
他已經殺了上百個幻影,各種死法,橫著削,豎著劈,干脆果決的刺,大氣磅礴的斬……統統沒對女人造成真正的傷害。
他只是在跟一群假人過不去!
再精妙的招式,沒能招呼到敵人的身上,那都只能用一句話來總結:媚眼拋給瞎子看。
劍客的呼吸亂了。但他的劍招沒有亂,反而威力更勝。
伴隨著血線的繼續蔓延,劍客精壯的軀體開始萎縮,頭發一寸寸變白,臉頰掛上皺紋。
揮劍的速度越來越快。
燃燒了生命力,不計后果,只求殺敵。
華奇鋒促狹地看著底下那個發瘋的盲眼劍客:“他該恨透你做的那些傀儡了。”
蘭疏影淡淡地看著,腳下已經堆積起一個指節那么厚的靈石碎粉。
“他自己也是傀儡。劍是他的主人,巫是他的信仰。”
“巫?”
“你想看他的崩潰嗎?”蘭疏影微微一笑,該是輕松的神態,眼角眉梢卻透著狠厲與肅殺的味道。
“敵人都要死。”華奇鋒想了想,認真地答道。
又損耗了三塊上品靈石,這個融合了多種陣法的殺陣開始展現出它的威力。
陣中同時出現了九個身影,每一個都與陣外觀戰的蘭疏影一模一樣,氣息完全一致,她們從不同的方向出現,以相同的姿勢伸出利爪攻向已經嚴重不耐煩的劍客。
劍客橫掃開她們,卻有一名女子留下,指甲緊扣住他的劍,不在意五指在燃燒,另一爪抹向他的喉嚨。
“找到,你了!”劍客振奮起來。
華奇鋒喃喃道:“姐,這戰斗風格不像你……總覺得,她們手里好像缺了什么。”
蘭疏影懷念地笑笑:“缺了武器。”
過去,她最愛用的是毒爪,攜著業火的利爪是一切心懷不軌之人的天敵。
火靈不出世,那團火總是差了許多,她不想勉強自己去適應它。
微彈手指,陣中的女人們合為一體,手中多了一把戰術刀,跟劍客斗得有來有往,很是熱鬧。
符陣又有變化。
劍客打著打著,覺得周身越來越冷,身體很沉,像雙腳套上枷鎖,鐵球順著地上的溝壑落進深淵,妄圖將他墜下去。
神劍,神劍,我們不會敗,來吧,把所有與神作對的人統統格殺!劍客大張著嘴,血沫源源不斷地涌出嘴角,染紅他的衣襟。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背上虛弱、衰老、重力、奪魄四重負面陣法的效果,還有一把將他當蓄電池的魔劍在吸取他的生命力。
直到劍客倒下,他臉上的黑布被血線劃斷,露出一雙茫然的眼睛,眼型很漂亮,是飽滿的桃花眼。
“人貴自知,在魔劍傀儡面前拔劍,你當我傻嗎……”蘭疏影操控一柄飛劍砍掉他手腳,再將他的劍挑飛,不緊不慢地說出下一句:“賴在符師的陣里大半天不出來,你是真的傻。”
劍客噴出一口鮮血。
“你不瞎,卻蒙上眼睛,是不想看,不能看,還是不敢看?”
“瞧瞧這張臉,漂亮得很,聯邦第一美人將軍,居然跪舔一把破劍,舔了多少年?”
蘭疏影拍拍他的臉,“還醒著的話,我們好好聊聊天,聊聊看,你是怎么從人變成狗的?”
她的毒舌沒能打動劍客,反而驚呆了后面的華奇鋒。
他仔細打量著劍客的臉,爆發出驚呼:“我的天,喬一諾,真的是你!”
劍客已經老了。
哪怕四重詛咒已經散去,魔劍從他那里抽取的養分卻不會還回來。
忽略掉那些刺眼的皺紋,依稀還能看出這位當年的風采。
“我,不認識,你們……”
“喬……一諾,誰?”
華奇鋒的愕然轉為同情,他猶豫著說:“姐,要不,幫他治治?喬一諾……是個優秀的軍人,他不該這樣。”
他其實有責怪的意思。
前面說敵人該殺的是他,發現敵人其實是故人,是曾經一起訓練的戰友和兄弟,他又覺得劍客四肢殘缺地躺在這里,實在可憐。
劍客啐出一口血唾沫:“偷渡者,你們都會死!”
說完,他的頭歪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