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穆元看著蘇伯言,眸光明明滅滅劇烈變換。
宦官蘇伯言于半年前聲名鵲起,背地里人談起這個人時,最多的評價是陰狠手辣滿腹心機。
他敢算計皇上拿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敢在根基未穩的時候對上王進直接把掌印拉下馬。
甚至他親手挑起了十二監紛爭,迫使皇上對他讓步。
更甚,東廠廠督李放在刑獄大牢突然畏罪自殺,雖然沒有證據,暗地里有幾人不知道那是蘇伯言的手筆?
最后東廠勢力落入誰的手中,眾人心照不宣。
這些尚是明面上的,背地里不為人知的事情,蘇伯言還干過多少,沒人知道。
穆元是侯府世子,是勛貴公子哥,他有他的圈子,跟宦官以前從未有過交集。
蘇伯言,彼時在他們這些公子哥耳中,只是一個流傳過來的名字。
至今夜,至此時此刻,真正跟蘇伯言面對面,跟他談交易,他才真切感受到這個人的手腕及氣場。
強勢,不容置喙,讓人無法拒絕,一切盡在他掌握之間。
所謂談交易,是蘇伯言在談,而他只有聽的份。
從這個人走進這個屋子開始,他就喪失了主動權。
緩緩的,穆元低下了頭,聲音僵硬,“還請蘇大人明示!”
這句話后,壓在他身上那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也緩緩收了回去。
男子沉默須臾,啟唇,飛泉碎玉之聲在穆元耳邊輕輕回蕩,“聽聞,榮威侯府除了有丹書鐵券之外,還有一張先帝私下贈予的空白圣旨。”
輕緩的,不疾不徐的語句,落下來后在穆元耳邊炸出雷響。
冷汗倏然從脊背冒出,瞬間濕了背后衣襟。
空白圣旨,是先帝私下贈予的沒錯,因著是私下,所以鮮有人知,那是榮威侯府最后的底牌。
“空白圣旨在以往,或是侯府至寶。但是放在此刻,還比不上丹書鐵券有價值,穆元公子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想得明白。皇上既要鏟除侯府,又怎么會讓一張空白圣旨掣肘?拿出來,反而會招來更大的禍。”
黑暗中,男子站了起來,頎長身影在昏暗光線中形成一道迫人的剪影。
輕展袖擺雙手負背,男子側頭,“我要那張空白圣旨,保你侯府上下活命。”
穆元額角的汗密密麻麻,呼吸緊促,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不了聲。
心頭憤怒、痛恨、無力、絕望瘋狂生長,在胸腔里肆虐。
男子也不逼他,舉步朝外走去,“我離開這座宅院之前,穆公子還有最后的機會,逾期不候。”
一步,兩步,三步……
眼睜睜看著男子走出堂屋,走至宅院,最后即將跨出那道院門。
“成交!”最后一刻,穆元雙目猩紅,開口。
蘇伯言此舉等同趁火打劫,手段卑鄙陰狠,但是榮威侯府只能受著。
他話音落,男子另一只腳跨出大門。
星空月夜下宅院靜謐,將男子淺淺聲線映襯得清晰無比。
“明日將東西拿來。”
“之后,可靜待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