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夫君感嘆,璟王妃認同的點點頭。
“以前我曾多次聽人提起赤河,對赤河的形容多以一個亂字形容。在這里窮兇極惡者多不勝數,終日可在大街小巷見到斗毆,不聽管束、不畏死……”
“外人不了解情況的,提起赤河只會想到私鹽,想到私鹽,都以為這里生活的百姓富得流油,其實不然,這里的百姓比外頭更苦更難,想要賺到銀錢,只能在幾大商家手里討生活,爭一個機會,往往先要頭破血流。”
“這次過來之前我心里實則有些擔心,怕過來之后會遇上惡民,此行不安穩。沒想到,是我想錯了。”
這一副民眾安居、歲月大好的畫面,跟他們所想完全不符。
走在打掃干凈的街道,看著悠然慢步的行人,聽著孩童嬉鬧間稚嫩歡快的笑聲,旁人輕易就能被感染,染上同一份快樂。
云小寶安靜聽著爹娘間的對話,等兩人停下了,才輕道,“這些都是蘇叔叔給赤河帶來的改變吧。”
肯定的問句。
璟王夫婦朝孩子笑了笑,“是不是,等見到蘇大人,你親口問問不就知道了?”
他們以為,至少要幾天之后,或許才能見到蘇伯言。
沒想到從街上溜達回來,便被客棧掌柜告知,樓上有貴客。
三人忙隨店小二上了樓上包間,推開門,即見到房中男子挺拔昂藏身影。
氣勢比之以往沒有絲毫削減,只一個背影就能讓人的心提起來,小心以對。
“璟王,璟王妃,別來無恙。”聽到推門聲,男子回過頭來,朝一行點頭致意。
璟王一時有些怔忡。
轉過頭來的男子,還是曾經熟悉的面孔,幾年時光過去,好像沒有絲毫變化。
依舊年輕俊美,氣質沉穩。
而那雙眼睛,里頭沉淀的光華比之以往更甚,不用刻意沉眸,輕輕看向某人時,便能讓人壓力驟增。
“別來無恙,蘇大人。”璟王開口,轉著輪椅進了包間,跟在他身后的人依次而入。
待得璟王到達桌前,蘇伯言站了起來,視線落在一家三口后方,對著隨從打扮的人笑道,“別來無恙,皇上。”
昭帝黏在下巴上的胡子抖了抖,最后干脆一把將胡子扯了下來,“幾年不見,蘇公公眼力不減當年啊。”
一個毫不避諱喚皇上,一個故意刻意喊公公。
門口沒來得及退下去的掌柜跟小二嚇得臉色發白,緊著腳跟往下溜。
就怕走慢了會被殺人滅口。
不得了啊,他們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啊!
皇上來了他們赤河!皇上喊蘇當家“公公!”
蘇當家他以前是太太太太監?!
不得了!!
眼角余光瞅到兩道人影溜下樓,昭帝才哼了聲,背著雙手走到桌旁坐下。
他喬裝打扮瞞不過蘇伯言,這廝肯定早就知道他跟著一道來了,卻還把他迎進赤河,讓他看到這里民泰安居的情景,是跟他挑釁還是示威?暗諷他沒用?
那他也不能讓蘇伯言好過,且看看赤河百姓知道蘇某人是太監,接下來會是什么反應。
總歸他會在這里呆上一段時間,定然有好戲看。
越想,心口越暢快,連帶多年來梗在心頭的郁氣也減輕不少。
“聽說蘇公公跟十三喜得一女,朕要是早知道消息,必然早早道賀,這聲恭喜遲了好幾年,蘇公公不會介意吧?”
璟王一家三口此時也坐了下來了,皆臉色緊繃,不知道該如何緩解眼前氣氛。
皇上分明故意膈應蘇大人。恭喜“公公”喜得子,殺人誅心啊!
包間里的人,幾乎都在等蘇伯言爆發。
結果,蘇伯言淡淡一笑,坐下,“皇上的恭喜,什么時候都不遲,草民多謝。”
他笑了,昭帝就不笑了,沉下臉冷冷看著蘇伯言,他且等著看他能強顏歡笑到幾時。
跟昭帝對視片刻,蘇伯言又淡笑道,“皇上此次來赤河,想必是來考察民生的?若有需要草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一定配合。”
“天下之濱莫非皇土,朕的土地,朕要不要考察無需蘇公公操心。倒是你,不聲不響隱在赤河好幾年,可是干出一番大事業了?”
“雖然不在朝為官,卻也是皇上的子民,來到赤河為皇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草民小小心愿,如今小有所成,也是沾的皇上福氣。”
昭帝暗暗磨牙,想繼續諷刺,但是人家話里在捧他,他要是一巴掌下去,就等于自己落自己臉面。
蘇伯言果然跟以前一樣狡詐陰險!拿準了他的死穴對付他!
“你們幾個先退下,朕有話要跟蘇公公單獨聊!”沉著臉,昭帝把璟王一家子遣了下去,反正他們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那么沒用還不如早早退場。
很快,包間里就剩兩人四目相對。
氣氛不知不覺的凝滯下來,壓得人肩頭發沉。
“蘇伯言,你早知道朕跟著一塊來了,還敢放朕進來,是有恃無恐?”最終昭帝先開了口。
在沉得住氣這方面,他從來沒比過蘇伯言。
蘇伯言挑眉,“皇上身邊未帶一兵一卒,為了見草民一面煞費苦心,連奴才都扮上了,奴才豈能讓皇上無功而返?”
“你!……”媽的狗賊!牙尖嘴利!
開殺一回合,昭帝就被氣得吭哧吭哧的。
他確實沒帶一兵一卒,如今想來簡直失策!
這種情況下如果蘇伯言想要對他做點什么,比如弒君什么的,豈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此,昭帝立刻警惕起來,他剛才真不應該讓璟王一家子離開!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對面男子問。
昭帝,“一介草民,膽敢揣測朕的心思!”
“若是草民不猜,皇上無人配合,什么時候才能說出此行目的?”
“大膽蘇伯言!別以為赤河是你的地盤,你就拿捏住朕了!”
又是這等色厲內荏的怒斥,蘇伯言嘴角揚起一角,身子稍稍往后靠上椅背。
昭帝這個人有時候真的挺窩囊的,可惜這句話萬萬不能當著對方的面說出來。
狗急了尚且跳墻,真把人激得羞怒之際,對自己沒有什么好處。
所以蘇伯言擺出了側耳傾聽的姿態,等著昭帝繼續痛罵一場。
昭帝,臉上五顏六色,氣得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