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冬總是特別冷。
進入十二月之后便嚴寒刺骨,這種寒冷要到來年三月才會減退。
云鳶歌從御膳房后門悄悄溜了出來,立即被迎面襲來的寒風凍得打了個哆嗦,忙把身上的舊襖子裹緊了些。
想到現在才剛剛過完年節,要等到氣溫回暖至少還得三個多月的時間,云鳶歌臉便垮了。
“父皇今年又忘了給我賜新冬衣,算算日子,還要挨凍九十多,可怎么熬啊,唉!”抬頭看看烏蒙蒙的空,扳著手指頭數了數日子,云鳶歌大人似的嘆氣,然后從懷里掏出剛從御膳房后廚“弄”來的一塊炸年糕,珍而又珍咬進嘴里。
不過她半個手掌那么大的炸年糕,幾口就能吃完,云鳶歌一次只咬極的一點,愣是吃上了二十幾口,幻想自己吃了一頓飽腹的大餐。
整個皇宮一共十三個公主,她是最的那一個,也是過得最慘的那一個。
頂著公主的名頭,大魚大肉沒她份,穿金戴玉沒她份,前呼后擁沒她份……一年到頭吃得最好的時候,就是宮里開宮宴,皇子公主們皆需出席。那時候她就能蹭一頓好吃的。
腦中浮出年節宮宴剛吃過的美味佳肴,云鳶歌吞了下口水,滿足一笑。
俗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雖然是最慘的公主,好歹也是吃著御膳長大的。
這下間沒吃過御膳的人可比比皆是,她該知足了。
知足才能常樂嘛。
離了御膳房范圍,途經御花園入口的時候,云鳶歌聽到遠處傳來喧嘩。
循聲看去,一眼就認出走在最前頭大搖大擺的人是五皇子。
極其好認。
只看這等前呼后擁的陣仗,加上那半張不容錯認的布滿青黑色疙瘩的臉,除了五皇子也找不出別人。
云鳶歌視線落在五皇子手里抓著的那把狗鏈子上,聽著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奴才們發出恭維的笑聲,無聲嘆了口氣。
五皇子又在折磨下等奴才了。
扭轉腳跟,云鳶歌打算從另一個方向回自己住的地方,免得跟五皇子一行撞上。
她心里雖然同情那些被折磨的奴才,但是她幫不了他們,她自己都還想有人幫幫自己呢。
五皇子在一眾皇子里是最特殊的一個,明明年逾二十卻依舊獲準居住在宮里,就可以看出皇上對其寵愛程度,除了皇后娘娘生的七皇子,哪有人敢跟五皇子對抗。
打定主意,云鳶歌兩手抱著腦袋往另一個方向扭。
偏生在轉身之際,五皇子一行正好拐彎,露出了被他們擋在后面的情景。
又偏生,云鳶歌的眼珠子不受兩爪子控制,硬是往那邊偏了些許角度。
“……”她看到了那些張狂的人背后長長的血痕,看到了被狗鏈子拖行,在地上微弱掙扎已經快要無力的血人,看到了那個血人看著空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沒有她以為的恐懼跟絕望,里頭裝著的是別的她還看不懂的東西。
然而,盡管她看不懂,心頭卻為之狠狠震顫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東西,捏住了她的心臟。
于是她的腳就跟在地上生了根一樣,怎么都挪不動了。
“狗東西,哈哈哈哈!”五皇子將手里一根狗鏈往前用力拽了下,被倒拖的血人立即被拖到了他腳下。
血人渾身是血的模樣,似乎取悅了五皇子,他抬起腳,對著血人脖頸踩下去,正好踩在狗圈上,內圈利刺再次刺入血人脖頸,鮮血涌流而出。
“來,你是本皇子手里活得最久的一只狗了,有時候連我都佩服你的韌性,怎么就玩不死呢?呵呵呵……”錦靴在血人脖子上碾了幾下,五皇子陰笑,“不過這次有點懸啊,瞧瞧那些尖刺給扎的,你脖子快斷了吧?你,你能不能撐過今?”奇奇小說https:///
血人氣息似愈發微弱,兩手緊緊抓著脖子上的狗圈,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若不是他胸口還有微微起伏,乍眼看去會讓人以為這已經是個死人。
五皇子大笑,簇擁在他周圍的狗腿子們跟著大笑,刺耳的笑聲遍布上空,讓人聽了心浮氣躁。
“這樣,也別本皇子不近人情。我給你給機會,只要你能活過今,今以后,本皇子再不找你麻煩!”
眼看五皇子抬高了腳就要狠狠往下踩下去,云鳶歌爪子在腦袋上用力抓撓了幾把,最后一咬牙,壯士斷腕般朝那些人跑了過去。
吵到五皇子面前,云鳶歌低著頭,閉著眼睛一口氣把話完。
就這已經花去她所有勇氣,話越到最后聲音越。
五皇子居高臨下,倨傲視線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扭頭問身邊奴才,“這是哪里冒出來的窮酸貨色,她叫我五皇兄?”
立即有奴才應道,“五皇子,這是宮里的十三公主。”
“就是那個低賤宮女生下來的孽種?嗤!連話都不順溜,血脈低賤就是低賤!”五皇子將狗鏈子隨手扔給身邊奴才,轉身往回走,“回寢殿更衣,要是害本皇子遲了,我饒不了你們!”
皇子發話,這方場地轉瞬就清靜下來,只留下滿地血跡,昭示著這里剛剛發生過什么。
云鳶歌也緊著走人了,剛才那處地方空空蕩蕩的,風吹過來凍得慌,還有地上那些散發腥味的紅色,著實滲人。
把自己的舊襖子又裹緊了些,云鳶歌看看四周無人,這才怒哼哼呸了一聲,“我話不順溜?誰話不順溜了?本公主話溜得很,我就是不愛給你聽!”
她話不順溜?
她那不是、不是怕死么。
想她一個婢生的公主,能靠著自己活到這么大,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本身一股機靈勁兒,還有絕對不多管閑事的自知之明。
今算是破了一回例。
僅此一次。
以后絕對不多管閑事,她自己都顧不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