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蕎一路走,一路整理思路,整件事慢慢開始有了眉目:小酒壺公子從外地來,約見了從小指婚的郭姑娘,郭姑娘被他爹許配給了趙西風,然后……小酒壺公子和郭姑娘都死了。
趙西風沒有殺郭姑娘的動機啊,他爹就更不可能了。那會是誰?
正想著,一抬頭,花蕎已經看見了“長生藥鋪”的牌子。探頭看了看,果然,藥鋪里靜悄悄的,伙計們都歇晌去了,柜臺只有掌柜一個人在看鋪子。
花蕎剛進門,掌柜就停下手里正在打的算盤,招呼道:“姑娘要買藥嗎?”
花蕎走到柜臺前斜眼睛一瞟,巧了,掌柜手下壓著的,正是藥鋪的賬本,他正想趁著沒客人,趕緊對對賬。可這個掌柜大叔又不是杜建平,不好忽悠他給自己看啊。
有機會上,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于是花蕎皺著眉、捏著嗓子說:“我......我......嗓子疼......”
“嗓子疼?是上火了吧?要不給你抓副涼茶?”掌柜問。
“不行......我喝涼茶上火......”剛說完花蕎就后悔了,這是啥毛病?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掌柜正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花蕎也正在想自己要怎么編,忽然門口逆光進來一位公子,只見他:
身穿竹青錦袍,頭戴烏絲網帽,眉增一分嫌濃,眸減一分嫌暗,八尺有余身高,恰到好處身材。
好一位風流倜儻俏郎君!
“掌柜的,給我拿十份上好的長白山野山參。立刻馬上。”
俏公子人長得俊,連說話的內容也這么深刻睿智有內涵。他只一句話,就讓掌柜忘了旁邊喝涼茶上火的花蕎,笑瞇瞇的對青衣公子說:
“公子里邊請,您真是好眼力,本藥鋪的鎮鋪之寶,正是長白山野山參,包正包老包您滿意......”
鎮鋪之寶?說白了,就是他鋪子里最貴的藥。十兩銀子進回來,五十兩銀子賣出去。這要是一口氣賣出去十份野山參,月底薪水翻番那是沒跑了。
掌柜屁顛屁顛的陪著青衣公子進了內堂,柜臺邊的花蕎使勁吞了一口口水,好像嗓子真的需要來碗涼茶......啊呸!發什么花癡?趕緊看賬簿要緊。花蕎也不客氣,將掌柜放在柜臺上的賬簿拿起來,飛快的翻著。
第一本……沒有。花蕎看賬簿不內行,本來說好是徐之錦負責看的,她也沒留意問問怎么查。
正在花蕎沒頭沒腦翻著賬簿的時候,聽到門外有人進來,那人還叫她:“花蕎?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花蕎心里一驚,趕緊將賬簿悄悄推回去。回身笑道:“喲,許姑娘,這么巧?我……嗓子疼,在等掌柜的給我拿涼茶呢……”
來人正是縣太爺的掌上明珠許茉妍。她狐疑的把花蕎上下打量了一遍問道:“福祿街上不是有藥鋪嗎?你買個涼茶,有必要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嗎?古古怪怪……秦掌柜!給這位姑娘拿付涼茶。”
“誒!來啦!”里面的秦掌柜聽到了許大姑娘的聲音,趕緊應了一聲就要出去。
青衣公子卻淡淡的說:“掌柜那么忙,連給我介紹山參的時間都沒有,那我……還是到別家去看看吧。”
“哎呀,那怎么會沒時間?涼茶又不是什么急事,您的事比她急多了,來來來,您再看看這一份……”
許茉妍見秦掌柜不出來,心里就開始冒火:好個秦掌柜,姑奶奶的話你也敢不聽了?今天連夜就讓我舅舅開了你!
她三步兩步跨過去,一把掀開內堂的簾子,只見秦掌柜正背對著自己,彎著腰,正在和一位坐著的人說話,那人的上半身剛好被秦掌柜肥胖的身軀擋住了。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許茉妍氣沖沖的說到。在寶應縣,許大姑娘可是位縣級“公主”,走到哪里別人都對她畢恭畢敬,哪里受過如此冷遇?
秦掌柜趕緊回過頭來,正想解釋,只聽坐著的那位青衣公子微笑著問她:“姑娘……是在和在下說話嗎?”
許茉妍此刻已經看清了那位公子的模樣,不禁后悔剛才自己進來失了禮,幸好剛才秦掌柜身子擋住了,還來得及彌補。
她放下手里撩著的簾子,低眉斂目的朝那位公子走去,看見桌上放著幾分野山參,知道這位公子是來買山參的,更是心中歡喜。
她輕笑道:“小女不知里面有貴客,失禮了。公子是來買山參的?剛巧小女略懂一二,愿意為公子掌掌眼。”
青衣公子笑著點點頭:“那就有勞姑娘了。在下正有許多不明之處,還要向秦掌柜請教。”
許茉妍真喜歡看這位公子的笑啊,如沐春風,春風化雨。徐之錦是長得帥,可這位公子比徐之錦多了幾分貴氣和成熟,就是......不知道是路過的神仙,還是常住的妖孽......
外面的花蕎撇了撇嘴:花癡!弱智!不過......還真是天助我也。你們慢慢聊,我繼續。
第二本……咦?砒霜?劉原為什么買砒霜?買硝石也是他!此人可疑……不對,我是來找水銀的。
花蕎正想接著往下看,只聽許茉妍在里面說:“秦掌柜,本姑娘在此接待貴客,你去外面照看柜臺吧。”
花蕎一驚,剛想將賬簿合上,又聽那位公子道:“秦掌柜留步,此為內室,本公子與姑娘孤男寡女,怕有閑話污了姑娘清譽,您沒有時間,不如本公子下次再來吧。”
“有時間,有時間……”
花蕎抿嘴一笑:這位公子還真是我的福星!許茉妍嘴巴都氣歪了吧?你們聊,我繼續!
還好,排在硝石后面的藥品,就是水銀。
元月進貨五斤......目前存貨二斤半,這個數字好像沒有問題。再看發貨,全是二兩、三兩、六兩,連超過半斤的都沒有。花蕎心算就得出來了,連小數都沒錯。
花蕎心里有些失望,那就是說,寶應縣所有可能提供水銀的地方都排除了嫌疑。除了金鋪的賬簿記錄有一處涂改。若不是在縣里拿的水銀,大明那么大,又到哪里去查?難道下毒這條線索斷了?
內堂那位青衣公子似乎很挑剔,伙計拿出來的野山參他都不太滿意,不是說年份不夠,就是說成色不好,連山參的形狀都很講究。許茉妍倒是欣賞他的挑剔:舅舅這進的都是些什么貨啊......不過,這樣他下次還會來不是?
買賣不成仁義在,掌柜只好說:“那只有等下一批參回來了,公子再來看貨吧。”
掌柜里邊話音未落,花蕎外面已經將兩本賬簿都放回了原位。連翻開的,都是原來那一頁。
趁著掌柜的還沒出來,花蕎輕手輕腳的出了長生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