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一聽說是中毒,手上提著的米袋掉在地上,人也癱軟下來。
小高很快帶著官差過來了,他指著地上那婦人道:
“就是這個女人的丈夫。”
“不,他不是我丈夫!我今天才認識他!我是牛莊的,不行你們去問問,我的丈夫三年前就死了。這個人......他叫我進來為他做個見證......”
“胡說!從頭至尾都說他是你丈夫,你還收了我五十兩銀鈔,說是私了賠償費!”
布莊掌柜聽說跟他沒有關系,嗓門都大了起來。
花蕎笑道:“你們去找找,他們一個時辰以前在哪里吃的飯?定是在吃食里混進了毒物,此毒并非砒霜,仵作的銀針驗不出來,別叫她給蒙蔽了。”
“誣陷!既然驗不出來,憑什么你說他是中毒?中的是什么毒?”那婦人扯著脖子叫到。
花蕎也不說話,用腳尖將地上那男人最外面的衣擺挑開,露出褲襠部,大家這才發現,他的褲子已經沾滿了血。
“還想狡辯?要不要叫人去找幾十粒蓖麻籽,讓你吃下去,看看是否同樣癥狀!”
來的兩個官差是縣衙里的捕快,他們對著張樾、花蕎拱手笑道:
“大人莫急,這種人我們見多了,拉回去幾棍子下去,什么都招了。只是還要勞煩幾位和我們走一趟,錄供畫押便可回。”
那婦人被拉回衙門,棍子還沒下去,就已經鬼哭狼嚎了:
“別打我!我招!我招!”
“今日我在路上雇了個趕驢的,我問他有沒有女人,他說沒有,我便說我也沒有男人,我兩人在野地里就辦了那事。
來到縣城,我哄他說,他那身裝扮去我家入不得眼,讓他去買身衣裳,我就去采了些蓖麻籽,剝皮錘碎了,拌在飯里,等他買了衣裳,便哄他吃了飯。
我用香在衣角燒了兩個洞,讓他去找掌柜賠錢,到時候得了錢,又白得一身衣裳。趕驢的信了我的話,便帶我到布莊鬧事。
這時他腹中毒發,我便說是掌柜與和尚打死的,要他倆賠錢......”
張樾連連搖頭道:
“真是最毒婦人心!人家不過是被你哄著占了一回你身子,你卻要用人家的尸身去敲詐!若不是你貪心連和尚也不放過,恐怕這會已經騎著毛驢,揣著五十兩銀鈔回家了吧?”
回寺院的路上,明遠不禁問道:“蓖麻不過是尋常之物,竟然有如此劇毒,難道就不能解毒了嗎?”
“我也沒有見過說專門解蓖麻毒的藥,只知道煮熟的蓖麻籽毒性就沒有了。”
張樾一只背著手不說話,花蕎好奇問他:
“想什么呢?最毒婦人心?這都誰教你的?”
“我突然想起,呼延錦這時應該也在查那二十來個和尚的案子,不知又是個什么原因?”張樾有句話沒說出來:今天怎么都跟和尚扯上了?
京城里的呼延錦,就不像花蕎這么順利,三句兩句就把那婦人鎮住了。
花蕎得沒錯,僧錄司只有兩個人,再加上這是謀反案,他們很快就把這二十多個和尚交到了刑部。
謀反是十惡不赦中的首惡,一向都是由皇上直接裁斷,刑部并未將案子再遞大理寺,而是直接上呈皇上,請皇上定奪。
還好他們預先通知了呼延錦,他和徐之錦一商量,先將此案攔下來。
“皇上,此案是否能發回大理寺重審?”徐之錦上前啟奏道。
“哦?謀反案,都是砍頭,這有什么值得重審的?”
呼延錦也出列道:“僧人出家,六根清凈,謀反,他們能得到什么好處?再加上他們沿途含冤,若真是被枉殺,那就是對佛祖的大不敬,請皇上三思。”
皇上想了想,今年確實一直不太平,若是惹怒了佛祖,還不知道會生出什么事來。
他點頭道:“好,朕給你們三天時間,由大理寺、督察院、刑部,三司會審此案。三日之后,若沒有充分證據,這二十四個和尚,午門外問斬!”
只有三天時間,他們不可能到兩千里外的咸寧去取證,唯一的材料,就是隨著犯人一起送上來的卷宗,而這正是他們需要推翻的卷宗。
兩人一同走出大殿,現在,他們只能從那些和尚問起。
從咸寧拉到京城來行刑,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當時怕各地官員濫殺無辜,太祖皇帝便規定,死刑必須上報京師,由三法司審過無誤之后再執行。
這二十四個和尚,被關在刑部大獄中。
呼延錦他們商量決定,由三法司分開提審。
他們各審了兩人之后,基本有了案宗外沒有寫上的起因:
因為出家做和尚便可以免于交稅,一些交不起稅的平民,便選擇出家。除了稅收,更重要的是出家人沒有子嗣,這勢必會影響人口增長。
太祖皇帝為了限制僧人過多,便對各地出家為僧做了一些限定。
長安咸寧縣廟宇眾多,當地的府衙為了收稅,已經很久沒有開放各廟宇的新和尚錄用。很多廟宇都出現了只有老和尚,沒有小和尚的狀況。
大明的廟宇主持,都是由朝廷任命的,相當于廟宇也是由朝廷管轄。
這些主持們看到咸寧縣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歪曲朝廷的法令,便想聯合以來到府衙去抗議。
誰知還沒有出發去長安府衙,就被一個僧人檢舉,碰頭的二十四位僧人被縣衙一鍋端。
這兩年朝代更迭,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平叛的官員,這是首功。陜西行都司的李英,就是一個平叛獲擢升的榜樣。
咸寧縣令立刻將這些僧人聚眾抗議,定性為造反,判了死罪。就等著拉到北京師斬首,皇上給自己加官進爵。
“大人,我們無意反抗朝廷,我們要抵制的是當地官員,他們濫用職權,曲解法令,使得廟宇僧眾青黃不接。”
“大人!我們只是要維護寺廟的權利,難道這就是造反嗎?”
刑部吳中吳尚書和呼延錦一起往外走,吳尚書道:
“哪怕他們只是自證,我們也應該讓皇上知道這個真相。若是縱容了咸寧縣的這個行為,那和鼓勵殺良冒功有什么區別?”
呼延錦點點頭說:“不錯,這不是砍二十四顆腦袋的問題,督察院也會派人到長安府進行調查核證,只是,要說服皇上,先放棄行刑的決定。”
吳尚書走后,呼延錦站在刑部門外,等著徐之錦整理完訊案出來。
忽見滕定、李英二人,腳下生風的大步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