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見捏著手里的半張紙巾,白色紙巾邊緣留下一個個深深淺淺的指坑,淡淡的灰色印排列在柔軟的紙邊。她看著第一排只剩咬著唇哭得接不上氣的生田和終于捂面卻依舊咬著聲音絲毫不放的星野,下一秒黯淡地垂下眼眸,重新看著手上的紙巾與粉色指甲蓋上月白便蒙著的皮輕輕翹起,無意識地用手指捻起撕開,手指的刺痛立刻傳至頭皮,讓她有絲真實感。
若月不知道什么時候終于捂著臉哭了出來,星見轉頭只看見她被淚水沾濕的手背,她輕輕把手搭在對方的肩上又放下,若月細如蚊聲地說了一句她沒事。星見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固執地將手上的半張紙巾遞了過去,她不覺得那可能不足兩尺寬的小肩膀到底能夠抗下所有事,她只能盡力減少事件的數目。
若月猶豫地接過紙巾,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差勁極了,比自己小的成員都可以冷靜地面對一切還要分神照顧自己,她低垂的頭,將難過的情緒在嘴里嚼碎咽下去,逼著眼淚憋在眼眶里。星見看著若月呆呆握著紙巾的手有些無措,余光下意識尋找櫻井玲香的蹤影,卻想起對方已經被選為福神走出這逼仄壓抑的白屋子。
星見嘆了口氣伸手將若月虛虛抓著的紙巾搶了回來,在手上直接撕扯成兩半,“一人一半。”說完星見將右手握住的短短的一截紙巾直接按在若月臉頰清晰的淚痕上,看著紙巾溜邊貼在若月臉上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若月連忙伸手將紙巾扯下來,捻在手里開始擦著濕潤的臉頰。
星見笑著看著若月慌亂的樣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頭看向坐在房間中央的中元日芽香,出乎意料的,對方臉上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淚痕,只是撇嘴悶著臉發呆,手里同樣握著一團白色紙球,應該正是方才星見提前遞給她的。
星見收回視線,不再挺直身子任由脊背耷拉下來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指蓋月白邊上的小皮格外顯然,被她撕扯后有出血的跡象,她想,一會結束了她一定先抹上護手霜,然后抽空是美甲店涂營養液,一定是因為這天氣太干燥了,干得她手指難得起皮,干得她眼角罕見發澀。
女孩子不足兩尺寬的肩膀到底能夠抗住多少事情呢?
生田繪梨花的名字被喊出,星見抬頭第一次看見生田哭得那么慘,慘得好像一點兒精神都沒有了,耷拉著眼慢吞吞地站起來,走進攝影棚出現在監視器里是佝僂的背挺直了些,好像提著一口氣似的,嘴里不住地喊著“不甘心”。
星見歪頭后腦勺貼在冰冷的墻上,房間里除了工作人員便只有她一個人是仰面注視著一切的,她的眼神掠過一個個成員,她想,生田口中的不甘心,除了她,這里還有多少人也將那簡單的三個字咬著齒縫,卻連喊出來的機會都沒有。兩指間夾著那四分之一的紙巾,星見回頭看向手里只剩一個紙團的若月,又故技重施把那最后的紙條貼在了她的臉上。
“謝謝。”
星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又馬上恢復原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想,這好像是第一次她向若月散發好意的時候,若月沒有對她說,她沒事。
所以,女孩子嘴里的我沒事真的能相信嗎?星見在心里畫了一個大大的叉,眼神筆直地看向對面,鏡頭掃過她的臉沒有捕捉到期待的悲傷與不安,只有一如往常翹起的嘴角,時刻謹記的笑顏。她沒事,星見默默地對著自己說,她只能沒事,也必須沒事。
最后一位選拔成員是最年長的巖瀨佑美子,星見看見她近乎絕望的眼睛突然亮起的樣子心頭一驚,側頭避開了巖瀨起身鞠躬時不經意掃過自己的眼神。選拔陣容公布結束,剩下的休息室出現此起彼伏的哭聲,星見煩悶地甩了甩腦袋,開始懷念自己當做耳塞使用的耳機。
齋藤飛鳥呆坐在座位上,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剛才都發生了什么,星見余光瞥見她一臉愣怔的模樣就覺得有趣,她還以為小哭包會淚灑現場,沒想到對方憋到了結束。
staff貼心地離開了房間,只留下了一臺還沒有關閉的攝影機架在原地一刻不停地觀察著她們。星見第一個起身活動著身子,甩手的樣子此刻絲毫沒有引起陷入淚水海洋的成員們的關注。她走到攝影機后面確認了一下拍攝范圍,和鏡頭中正對著的開始鼓臉憋氣的齋藤飛鳥。
星見逃一般地快步走出了白色房間輕合上門,走廊處零零散散站在幾位還在收拾的staff,規矩地點頭鞠躬說著辛苦了,才打開休息室的門,將方桌上擺著的抽紙拿上又徐徐走回白色房間。鐵制把手貼在掌心,星見吸了一口氣才將門推開,看見她進門后齋藤飛鳥和她身邊呆坐在二排的幾位成員瞬間抬頭,雖然預想到會被目光追擊,但是星見沒想到追擊會這么猛烈。
星見本想沿著最后一排的座位派發紙巾,但想了想只是遞給門口的若月,讓若月完成她想做的事,接著便準備離開。她背身的前一秒,齋藤飛鳥倏地撲進她懷里,星見愣怔一秒抽出自己的被飛鳥壓住的右手扶著她的后背。
齋藤抱住她的動作很輕,星見以為這樣撲過來擁抱應該會很用力才對,沒有想到對方輕盈得像一片羽毛,撲簌就落在了她的懷里,她沒有踉蹌半步就穩穩地接住了對方,輕輕伏在飛鳥背后的手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起伏的情緒。星見沒有說話,左手別扭地硌在兩人之間,看上去親密的擁抱卻沒有過分熱絡的樣子。
星見右手輕輕收緊,讓齋藤飛鳥的臉能夠更近地埋在自己的肩窩上,淚水沾濕星見的領口,冰涼地感覺時不時隨著齋藤上下起伏的身體而碰撞星見的鎖骨。星見安靜地維持原狀等待懷里小人的呼吸漸漸平緩,溫熱的呼吸和打濕的衣領冰涼的觸感交替作用在她的脖頸,貼在飛鳥后背的右手掌心開始滲出細汗。
她小心翼翼地垂眸看了一眼齋藤難得乖巧地發梢,忍不住打趣道:“你是因為沒帶紙準備把鼻涕揩在我的制服上嗎?還好這件衣服是公司負責清洗,不然我一定讓你帶回去給我洗干凈。”
聽見星見的調侃,齋藤猛地一把推開她惱羞成怒地朝她喊道:“我才不會給你洗衣服!”
星見揉著被突然攻擊的肋骨哭笑不得,輕聲道:“不洗就不洗,干嘛偷襲我,你的手要是再放得高一點可能就造成終生傷害了。”
“哼!獼猴桃什么的最討厭了!”說完,齋藤抬腿輕輕踢了星見一腳,徑直跑出房間,留下星見抱著小腿蹦跳到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無奈地看向齋藤飛奔而出的背影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