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讀過幾年書,知道浩瀚王朝的律法。
微微頷首,“叔,若南風真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你們應當早做打算!”
是生是死,全看郁老頭自己的選擇了。
能說的不能說的得罪人的話,他今兒算是全部說了出來。
“我走了!”里正朝外面走去。
見韓氏靠在墻壁上,臉白如紙,端著托盤的手抖如篩糠,盤子里花生、瓜子都散了出來。
他看了韓氏一眼,抿了抿唇離開。
這一家子,真要翻舊賬,一個都不冤!
屋子內。
郁老頭慢慢坐了下去,雙眸無神。
郁元氏輕輕喚了一聲,“老頭子!”
內心惶惶不安。
萬一,萬一……
韓氏在屋外,早站不下去,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分家,必須分家。
若是不分家,遲早被二房害死。
她急吼吼的去找郁成全……
屋子內,郁老頭好一會才說了一句,“等成安回來,我問問他!”
南風可不知道家里的事兒。
跟著郁荙到了舒屠夫家,還真來了好幾個村里人,手里要么是棉衣,要么是棉褲、棉鞋,都是新的。
見到南風洗干凈后,雖詫異,但也不是特別意外。
畢竟是去了里正家,里正媳婦出了名的心眼好,愛干凈,疼閨女,能弄水給南風洗洗才正常。
南風點了一下都有些什么東西,去告訴舒屠夫要怎么剁開,然后開始換東西。
一塊肉換一件棉褲,一塊肉換件棉衣,一塊肉換條棉褲,一塊肉換雙棉鞋。
這棉花都是家里種的,值不了多少錢,又是自己針線活,更不值錢,最值錢的就是那布料了。
但一塊肉,換兩件衣裳的布料都足足有余,南風出手爽氣,到沒有人斤斤計較,畢竟都占了便宜。
豬頭、豬下水,南風猶豫片刻,給了站在一邊看熱鬧的一個男孩。
那男孩比她還凄慘,爹去參軍未歸,娘早就跟人跑了,阿爺重病,阿奶眼瞎,十來歲的他弄點吃的,還不夠糊嘴,一家三口,一年四季沒吃過飽飯。
“送你!”南風道。
黑狗兒蹙眉,有幾分驚喜,又有幾分猶豫,“當真送我?我可沒東西給你!”
“不用你給我東西,明兒我進山,你跟我一塊去,咱們得了野物,我和你平分!”
“好!”
黑狗兒當即應下。
接過了豬頭、豬下水,提在手里,“明兒一早,我在村口等你!”
轉身往家里走去。
回去趕緊煮了,給爺奶補補身子。
余下半邊肉,四個腿。
南風想了想,一個腿給舒屠夫,半邊肉給郁荙,另外三條腿,“我用這三條腿換一床厚實些的棉被,有人換么?”
“……”
棉被可是稀罕物件,一般人家可不會有多余,尤其這么冷的天。
郁荙看著南風,見無人應她,心口一軟,“我跟你換,走吧,去我家拿被子!”
“……”南風看著郁荙,微愣片刻,才說道,“謝謝郁荙哥!”
郁荙笑笑不語。
把包袱給南風,自己扛了肉,拎了三條豬腿往家里走。
南風挽著包袱跟在后面。
到了里正家,里正已經回來,晚飯要吃燉野豬肉,便做了素菜包子,已經上了蒸籠。
郁荙跟老娘說了被褥的時候,里正媳婦沉默片刻,去抱了一床新被褥出來,讓南風帶走。
恰好第一鍋素菜包子熟了,給南風五個。
“多謝伯娘!”
晚飯有著落,南風高興極了。
一手挽著衣裳,一手挽著被子,拿著包子啃一口,雖是素包子,可炒菜用油足,味道還是很好的,一口下去,香噴噴的,很快幾個包子下肚,肚子填的飽飽的,今晚上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郁家
郁成安鎮上回來。
他本是去見郁耀祖,問他什么時候散學,好去接他回家過年。
郁耀祖怎么說的,“學業繁重,先生布置功課甚多,回家家里人多嘈雜,不能安心用功讀書,先生這邊安靜,吃食、衣裳之類師娘、師妹亦會打點,爹娘不必費心!”
一副沒了他們,他也會過的很好樣子,真是讓人恨不得掐死他。
郁成安不知道,自己怎么生了這么個兒子,長得不像他,也不像牟氏,性子也不知道想誰,古里古怪的。
回到家里,郁成安心里還有幾分不順。
“成安,你進來!”郁老頭的聲音傳來。
格外的嚴肅。
郁成安蹙眉,邁步進了屋子。
“把門關上!”郁老頭出聲。
他已經抽了好一會煙,郁元氏坐在一邊,紅著眼眶。
“爹、娘,你們怎么了?”郁成安問。
“你跪下!”
“……”
郁成安錯愕。
不解的看向郁老頭,但還是依言跪了下去。
郁老頭深深吸了口氣,才看向郁成安,“我問你,南風是你的女兒嗎?”
“爹……”郁成安心咯噔了一下。
剛要開口,郁老頭又道,“你也莫要說謊騙我,這些話我今兒問你,就要聽實話,若你說謊,我與你娘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郁成安驚呆了。
郁元氏也驚愣的看著郁老頭。
沒想到他能說出如此狠戾決絕的話來。
“成安,南風在咱們家什么遭遇,你是清楚的,我也清楚,這一家子都清楚,整個村子的人都清楚,背后說我們什么的都有!”郁老頭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當初牟敏娘的事情,我和你娘反對,首先牟家要的聘禮太多,我們給不出,二來牟敏娘模樣太過于出眾,咱們莊戶人家守不住,三來鎮上大老爺親自上門,警告我們不許去牟家提親,否則就打斷你的腿!”
郁老頭嘆息一聲,“種種原因,我們不給你娶牟敏娘,你恨我們,怨我們,我和你娘心里清楚,是以這些年,你和牟氏虐待南風,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聾作啞只當看不見,南風也是面團一般性子,可以隨意揉捏,但是昨夜的南風,她開始反抗了!”
絕地反擊,豁出命去,指天對誓。
她再不是任人欺辱打罵的南風。
“先前里正來了,與我說了許多,字字誅心,卻又句句在理,羞愧的我都不知道要如何來反駁,也無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