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城聞言,覺得這主意好。
南風如今跑出去,又揚言與家里斷絕關系,她肯定不愿回郁家,那就去韓家。
“她不會去姥爺家!”郁宏站在門口,沉沉出聲。
“……”
郁城、韓氏回頭。
母子兩人心里多少有點數,畢竟南風的改變實在大。
出手也是真真的狠。
“娘,你那塊油布,給我吧,我給南風送去!”郁宏輕輕出聲,看著狂風大雪,幽幽呢喃,“是我們欠她的,這一輩子,我們郁家都欠著她!”
欠她十幾年安然生活,欠她十幾年親情。
她根本不是郁家的孩子,是二叔從外面抱回來的。
“……”韓氏想了想才說道,“好,那床被褥,你們也悄悄給她帶去,還有拿點干柴、火折子什么的,再拿一個小吊鍋,我去屋子里拿點糖,你們也給帶去,還有雞蛋、米……”
韓氏說著,聲兒輕了又輕。
就怕被人聽見。
兄弟兩個點頭。
韓氏去準備東西,南希昨晚用過的被褥、棉衣上,沾染了臭味,韓氏去換了被套,又把自己過年的新棉襖拿出來。
既然斷了關系,郁家的東西就不要了。
她拿著錢去了隔壁人家,喊了一聲胖嬸。
胖嬸看著韓氏,小聲問了句,“你這么幫著她,二房牟氏那惡毒婆娘知道了不鬧?”
“鬧便鬧吧,我又沒用郁家的銀子,這是我的嫁妝!”韓氏輕聲。
而且就要分家了,分家后,家里大事小事她做主,她還不能勻出一口來養個人么!
胖嬸聞言,拍了韓氏一下,“就沖你這句話,我保證不出去亂說,這事到我這兒,就算結束了!”
胖嬸是村子里出了名的長舌婦,尤其和郁家兩隔壁,郁家一點風吹草動,她都能編出花兒來去說,也頂頂看不慣牟氏、戴氏兩個人。
去找了布袋舀了米,還拿了十個雞蛋,吊鍋是早前男人去山里時用的,后來傷了腿,就再也沒去,這吊鍋也就沒啥子用。
“這米呢,你算錢給我,雞蛋、吊鍋算我送南風的,這孩子早前雖懦弱了些,可人是真真好,懂事又乖巧,怪可憐!”胖嬸說著,抿了抿唇,嘆息一聲,“如今難得有你這個伯娘肯拉她一把,是她的福氣!”
“多謝胖嬸了!”韓氏輕聲。
其實,是郁家虧欠了南風。
但有些話,真不能與外人說。
等東西收拾好,韓氏喊了三兄弟到跟前,讓他們把東西給南風送去。
“風雪太大,路上小心!”
“嗯!”郁城應聲。
帶著兩個弟弟走入風雪之中。
天黑了。
南風也是倒霉,附近都轉遍了,也沒找到一點干柴,鞋子也弄濕透,腳都凍麻木,她索性不去了,回到棚子下,把棉衣都套上,最后蓋上棉被,縮在角落里。
想著等天亮了,她得再試試能不能離開這個小山村,若是還不能,就去找個山洞,山洞好歹還避風。
暗處
男子戴著面具,雙眸盯著那個棚子,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已經到來,就在那棚子內,可他不敢上前,只能硬生生忍著。
她太聰明,也太敏感,他不敢貿貿然出現在她面前,怕引起她的懷疑,引起她的猜忌。
只能躲在暗處,看著她吃苦、受累,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郁家……
沒有她的郁家,他不會放過,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們該下地獄的!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有人來了!
很開,他便看見三個人走來,三人手里都拎著東西,瞧著是男人。
是郁家大房那三個,他們來做什么?
郁城三人靠近的時候,南風聽到聲音,握緊了身邊的砍柴刀和彎刀。
這兩把刀里正家應該在用,磨的很是鋒利。
“大哥、二哥,我怕!”郁凱輕聲。
十六歲的少年,又被爹娘疼著,平日里也沒吃苦過,他是真的有點怕。
郁宏拍了他一巴掌,“怕什么怕?”
南風一個人都不怕的。
聽到聲音,南風便知道是誰了。
她慢慢的松開手,假裝不知道他們到來。
郁城站在那棚子前。
真的簡單的很,位置又小,寒風都能吹進去,南風縮在角落里。
他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氣南風膽子大,又氣二叔太過于無情,更氣自己沒本事,不能光明正大的伸出援手。
“南風!”郁城輕喚一聲。
“……”
南風裝死,不理會。
“南風,我們給你送了點東西過來,我……”郁城說著,心口一慌。
不會是凍死了吧?
“南風?”再喚一聲,依舊沒回應。
嚇的他丟了東西,快速去探南風鼻息。
手指被南風抓住往后一掰,“啊”疼的他慘叫出聲。
“想趁機掐死我么?哼!”南風冷聲,掀開身上的被子,快速起身,一個過肩摔把郁城砸到了雪地里。
“唔!”郁城悶哼一聲。
他做夢都沒想到,南風,一個比他矮小那么多的小姑娘,竟把他摔倒了。
南風一腳踩郁城背上,用力把人踩壓到雪地里,抓住郁城的手指,將他手臂掰在身后。
郁宏嚇一跳,郁凱直接嚇懵。
等回過神,郁宏立即上前,“南風,南風,你快松手,我們給你送東西來的,你快放開大哥!”
“給我送東西?你們會這么好心?鬼鬼祟祟分明就是沒安好心!”南風哼了一聲。
卻是松開了郁城。
往后退了幾步。
郁宏趕緊把郁城扶起來。
郁城推開郁宏,看著南風沉聲,“鬼鬼祟祟?你覺得你都跟郁家斷絕關系,我們不鬼鬼祟祟敢給你送東西來?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娘為了給你送點東西,絞盡腦汁,怕被人發現,拿了嫁妝銀子偷偷摸摸去隔壁問胖嬸買,吊鍋、雞蛋是胖嬸送你的!”
郁城說著,深吸一口氣,“是,我們是虧欠了你,但如今不是想著彌補么?你就不能給個機會?”
“我不稀罕,把你們的假好心都收起來,拿著你們的東西立即滾,別來臟了我的眼!”
也別污了郁南風的輪回路。
郁南風已經死了。
死在饑寒交迫、傷痕累累絕望之中。
她所有的記憶里,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就沒有一件能讓她開心、歡喜、記在心中的事情。
有的全是挨餓、挨打、白眼、譏諷、嘲笑。
做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和永遠沒有填飽過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