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是個很自律的人,之前對席西洲,總會有所保留。
這兩日她察覺到自己身子不對勁,先是眼睛紅腫睜不開,后來是不分晝夜的嗜睡。
還有那個糾纏不休的夢。
南風很少笑的這么純粹,席西洲本來繃直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軟和下來。
既然那個算命先生有點真本事,總有辦法讓他為自己所用。能看出他身份,看出南風命中有劫,該是有辦法讓她安然度過。
伸手揉揉南風的頭。
好好養了幾日,她身子虛,但吸收不錯,頭發也不像之前亂糟糟,柔順了不少。
臉上也白皙許多,有了點肉。
馬車在一個華麗的宅子前停下,席西洲抱著南風下了馬車。
秦明涵快速跑過來,“席大哥,我,我還沒有地方住,能不能在你這府中借住兩日?”
席西洲看了秦明涵一眼,他實在沒心情糾纏,淡漠點了點頭。
抱著南風進了大門。
府中伺候的下人見自家主子抱著一個女子進來,一個個瞠目結舌,卻是不敢多看一眼,恭敬福身行禮后,快速各忙各的去。
到了院子,巧秀、韓嬤嬤立即上前伺候。
“南風,我也去梳洗一番!”
“好!”
南風應了一聲,并不揭穿席西洲。
乖乖坐著,讓巧秀給她洗臉洗手。
“姑娘要不要沐浴?”巧秀輕聲。
她其實是同情南風的。
本來么,跟著她家公子,以公子對她的看重,日子定會很好過,如今眼睛腫的看不見,先前那算命先生的話雖說了一半,但巧秀總覺得,后一半肯定不是好事。
伺候起南風來,更是小心翼翼。
“嗯!“南風點點頭。
她并不懼怕死亡,但就是死,她也希望自己干干凈凈,體面些。
席西洲到小廳的時候,算命先生被布團塞了嘴,兩個人壓制住他,將其固定在椅子上。
見著席西洲進來,他唔唔出聲,憤怒的瞪大了眼睛。
“……”席西洲挑眉,眸子清冷。
并沒有因為他的狼狽樣子變一下神色,從容不迫坐在主位上,才輕聲說道,“你們實在太無禮了,我讓你們請先生來府中做客,理該客氣些才是!”
兩個車夫面不改色應了聲,“是屬下失禮了!”
松手、扯掉算命先生嘴巴里的布團,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然后朝席西洲恭敬行禮,快步離開了小廳,去外面守著。
他們知曉,有些事情,不是他們能夠聽的。
算命先生得了自由,罵罵咧咧上躥下跳,結果席西洲壓根不理會他。
“呵!”他冷笑一聲,盯著席西洲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席西洲掃了他一眼,“無相子!”
“……”無相子愣住。
多久了,無人知曉他是無相派的傳人,如今他這一代,就只有他和一個師弟,偏生那師弟沉迷煉丹,壓根不出山。
至于無相派,早就凋零落敗,世上知道的人并無幾個。
“……”無相子磨磨牙,忽地笑了出聲,“九皇子厲害!”
既然人家都指名道姓,他也不必遮瞞著。
席西洲看向無相子,并不意外身份被揭穿。
真真正正有本事的人,看他面相、氣運就能算出他的身份來。
是有點本事的。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更不喜歡被人拿捏。
席西洲聲音淡淡又冷,看向無相子的眼神也很冷,絲毫沒有看向南風時的溫柔繾綣。
這個時候的他,沉冷陰翳,沒有絲毫遮掩。
才是真真正正的席西洲。
“至于早殤……”席西洲陰冷笑了出聲,“若我不想死,誰能送我去黃泉?”
便是前世,他不得寵,依舊練就一身不凡武藝。登基后,刺殺也不少,可有一個成功?最后死的時候,也是不想活了而已。
他從不怕死,最怕的是這個世上再無南風,只有他一個人孤苦清寂。
所謂的早殤,不過是南風不在世上,他依從她的意愿,陪著她一道下黃泉罷了。
“呵!”席西洲冷笑一聲。
無相子被噎的,咳了起來。
他居然被看穿了。
“倒是你,如今無相派就你和你師弟兩人,若我想要無相派滅絕,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席西洲再次冷冷出聲。
無相子大驚失色,忽地站起身,怒視席西洲,“你,你豈敢!”
“你若敢糊弄我,我肯定是敢的!”席西洲說完。
恰巧荀寶端了茶水進來。
他端了茶杯,捏著茶蓋輕輕撥弄著茶湯。
抿了一口茶,才看向漲紅著臉的無相子,清幽幽低聲,“先生還是坐下喝杯熱茶,咱們慢慢細說的好!”
威脅,明目張膽的威脅。
無相子卻是沒辦法。
他想發揚光大無相派,不想玄門奧術在自己手里失傳,更不想無相派毀在自己手里。真被滅派,他就是無相派的罪人,死后都無顏去見祖宗們。
可到底清傲慣了,冷哼一聲,坐下端了茶杯喝茶。
一口他便瞇了眼睛。
心中暗道一聲,“好茶!”
又去看席西洲,不得不說,這是個文韜武略,驚世絕才,卻亦正亦邪。是做流芳百世的明君,還是遺臭萬年的昏君,都在他一念間。
更確切的說,是他心中那個帶了良善的姑娘,是否還好好活著,能陪同他創造不朽功勛。
喝了茶,無相子抿了抿唇,好幾次猶豫著怎么開口。
席西洲也不急,就那么淡淡的喝著茶,等無相子自己開口。
“那個,那個……”無相子嘆息一聲,到底還是屈服了。
“不知公子可聽說過借尸還魂?”
席西洲不言語,端著茶杯的手,卻微微緊了緊。
他算是嗎?算也不算,畢竟這身體本身就是他的。
南風算嗎?南風是的。
她不是洛愛,也不是勇毅侯的嫡女,更不是在郁家遭受虐待的郁南風,從那一夜她反抗郁家開始,她就只是南風。
一抹來自異世的魂魄。
真真正正的借尸還魂便是說她了。
荀寶在門口聽到無相子的話,趕緊遠離許多,讓人圍住了這院子,不許任何人靠近,小廳里的話,除了無相子、席西洲,誰也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