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潮1980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吃瓜現場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國潮1980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國潮1980  更新時間:2024-12-24
 
這個世界,并不止米曉冉一個人懂得華夏的好,京城人的善。

這個時代,也不止她一個人在密謀著如何從荒誕市儈的資本主義世界突破重重障礙,逃回充滿人情味兒的老家去。

1987年12月31日的晚間,其實還有其他人正在密謀著類似的事情。

那就是正在策劃著如何悄悄進入大陸內地參加今年春晚演出排練,以及對此事如何善后的鄧麗君和寧衛民。

不過此時此刻,正在日本武道館,出席本年度日本唱片大賞頒獎典禮的他們,在臺下觀眾席里尚未來得及交流這件要事和相關的細節安排,他們倒是先吃了一次日本藝能界的大瓜。

敢情,本屆大賞的最終結果爆了個讓觀眾們意想不到的大冷門,近藤真彥憑借著新歌十五萬張的銷量拿下了唱片大獎。

然而這個唱片大獎卻不是近藤名正言順得來的,而是由于杰尼斯事務所的種種暗箱操作,外加忽悠中森明菜主動棄權才得到的。

尤其最絕是,此時近藤真彥才剛剛暴光了和港城“梅姐”劈腿的緋聞,中森明菜不但沒有追究,居然還會利用自己的資源和能力幫助近藤公關受賞,這讓人沒辦法不懷疑她的腦殼是不是壞掉了。

以至于現場一片嘩然。

這還不算,此時近藤真彥的母親也意外遭遇了車禍。

近藤為了不影響自己頒獎,竟然拒絕將母親送去醫院,導致母親治療不及時離世。

因此看他不順眼的日本雅庫扎,也終于做了一件任俠該干的事兒。

他們搶走了近藤真彥母親的骨灰盒,要求他不準去領獎,否則就再也見不到母親的遺物了。

可沒想到近藤真言實在是個狠人,一點不在乎,居然大大方方的把獎給領了。

總之,這樣的世紀名場面,真是讓身臨現場的寧衛民和鄧麗君大飽眼福。

他們坐在一起共同見證了這個世紀渣男,人皮畜生能有多么的無恥。

尤其是鄧麗君,她要是不了解那么多內情還好,可經過“最全面的知情者”寧衛民在她的耳邊,小聲為她解釋這件事的始末后。

當她再看到近藤真彥在發表獲獎感言時連一個字都沒有提到中森名菜,而且居然還在感謝他那可能已經被撒進大海的媽媽,她一陣陣的反胃,簡直快被惡心的吐了。

“哇,真的假的?中森也太傻了,她不應該做這樣的傻事。這樣一個連親生父母都不管不顧的人,怎么可能會對她有什么感情!講真,我整個人都要傻眼了哎。”

“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太多人勸她要遠離這個近藤了,就連她的歌迷,有不少都看出這小子不地道了。可她還非要飛蛾撲火,怪得誰來?清醒的腦子是個好東西,但不是人人都有。你能看得明白,可是她未必啊。”

“你這話好殘忍啊。這可不大像是你說的話哎。”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她自己不能醒悟,誰都救不了她。當然,這或許是日本女人的通病吧,許多日本姑娘都喜歡把自己一切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哪怕優秀如她也是一樣,不像咱們華夏姑娘,懂得自強自立。她要是能有你一半聰明,有你一丁點的骨氣,她的人生一定更加光彩奪目,可憐的就是這個近藤了。”

聽出了寧衛民藏在話里的開解之意,又聯想到自己的婚變,鄧麗君愣了片刻,似有了一絲明悟。

不過她嘴里卻有點介意,“喂喂喂,你又在說什么,你有笑話我,對不對?”

“哪有啊。”寧衛民故意學她的灣灣腔打岔,“我有真心贊你哎,拜托啦,我的鄧小姐,你可是亞洲天后哎,我們的華人之光。好不好多點自信呢?”

鄧麗君強忍住笑,咬著牙,故作薄怒的樣子,轉頭瞪了一眼寧衛民才算做罷。

隨即又自顧自的說,“我還是沒辦法相信啊。怎么會是這樣荒誕的結果?這有點太過分了。中森的《難破船》賣了四十萬,然后她沒得獎,近藤得獎了!大賞委員會要怎么對觀眾們交待?”

“這有什么奇怪,難道中森拿大賞就不奇怪了。真要是論銷量誰能有你的唱片高?《李香蘭》主題歌《請別走》這首歌,今年單曲銷量都過六十五萬了吧?你一個演歌派的歌手,銷量能死死壓過偶像派去,論實力,還有誰能比你有資格拿大賞。”

這還的確是事實,只是鄧麗君從寧衛民的話里卻聽出了些許調侃之意,不禁又氣,“又來,你還說沒有?明明就有笑話我。”

或許是聲音稍大了些,前排有人回頭瞥了一眼。

見狀,寧衛民便不好再開玩笑來,一本正經的小聲說,“別誤會,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大賞就是資本的游戲而已。一直都存在著黑幕,這個獎一點都不純粹。否則的話,你早就憑自己拿到大賞了。哪里還用我幫忙?所以你不要把這個獎想的很神圣,從公平性角度來講,含金量遠不如你每年獲得的有線放送大獎。而且我覺得,這次的結果太離譜了,也許就從這次大賞后,唱片大賞今后的收視率就崩了。不說中森,就說你,五木宏,哪個不比他強。獎項能運作這種程度,會讓大賞委員會后悔的。我真替TBS可惜,挺好的一個節目讓近藤給毀了。所以啊,以后唱片大賞再邀請你,你可要慎重考慮啊。咱們犯不上再遷就他們了。啊,對了,還沒有恭喜你啊,有線放送大賞你已經四連霸了啊。這才是了不起的成就呢。”

鄧麗君這次沒有害臊,嘴里說著謝謝,真心笑了起來。

像寧衛民這么會捧人的人,幾乎每句話都說到了她的心里。

想想也是,去年第一次奪得唱片大賞后,領獎時興奮不已。

當時腦子里完全一片空白,連自己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甚至于她流下歡喜的眼淚。

然而現在看來,真是沒必要。

她倒不是對日本的那些偶像藝人有什么歧視。

但近藤這樣明顯各方面都不行的藝人,只靠事務所的運作就能拿到大賞。

壓過實力和成績都遠遠超過他的其他選手,這就讓這個獎項完全失色,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再拿這個獎,這已經不是榮譽了,而是恥辱!

總之,她現在是真的看開了,再不會對這個獎項有任何的執著。

“你說的對。這個唱片大賞作弊到這種不加掩飾的程度,的確是沒有意義了。”

附和過后,她繼續說,“更何況,對我來說,我也不是那種只活躍于日本的歌手。我歌不限于這狹小的日本,我還有遼闊的華夏市場呢。我馬上就要到天安門去唱歌了,想想就很興奮呢。”

寧衛民聽她這么說不禁有點好笑,“你倒不怕冷,現在的時節,京城的溫度可是能把你凍壞的。”

“你真的好會挑別人的語病啊,我的意思是,終于有機會參加華人收看最多的春節晚會,把我的歌唱給十幾億同胞聽。我對此期待已久了。不過說實話,一想到過完元旦就要真的去京城了,我心里還真有一點點怕呢。”

“怕我們的大陸內地?不會吧。你上次不是已經去過京城了嘛,還和領導見面了,你們不是談得挺好的嘛。事到臨頭,你不會又要變卦吧?”

“不是啦,我沒說我怕大陸哎。我雖然出生于島上的云林縣,但我的父母可是在大陸出生的哎。我們一家在島上是所謂的“外省人”。因此,我的根在大陸。我這樣的華夏子孫,為什么要害怕大陸呢?”

“那你……你難道是說……島上?”

“嗯,島上那邊和大陸有點不一樣,有些人完全不可理喻的。不會像這邊只要求我唱歌,其他什么都不要求我。我們是朋友,所以我對你講真心話,我近幾年過得就像是吉普賽人,到處流浪。而害我有家難回的,就是島上的那些人,以至于我現在根本不想再回島,住在港城比哪里都自在。盡管我很想我的家人,盡管島上也是我的故鄉,有溫馨的一面,但這個地方也是我想逃離的、很難對付的所在。因為有些人簡直太可惡了。是的,我說的就是島上的政府、新聞界、形成的那股使我不能自由行動的勢力。他們讓我厭惡,都想要鉗制我,總讓我做我并不情愿的事。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幾乎想不出,從小到大在島上有什么愉快的回憶。我小時候在學校常常被人欺負,沒有什么小朋友和我一起玩。原先住在島上的本省人,有部分對來自大陸的外省人是憎恨的。我也因為是外省人而受欺負。我不能像普通的孩子那樣上學念書,從小就要唱歌養家了。這也是為什么我非要去倫敦念書的原因。”

這番話寧衛民完全相信,鄧麗君絕對沒有任何虛構成分。

實際上他早就聽舟木稔說過,就在“護照事件”之后,鄧麗君重新在日本紅起來后,她的事業經常會受到來自島上的刻意難為。

那些島上的記者不但對她進行毫無根據的造謠中傷,更過分的是,島上的政府當局故意不發給鄧麗君護照,誠心難為她無法履行合同去日本演出。

這點就連舟木稔這樣的日本人都想不通。

難道鄧麗君在海外揚名不是她故鄉的榮耀嗎?

那為什么她的故鄉還要針對她,傷害她,難為她?

“你別擔心,今年畢竟情況已經不一樣了,兩岸關系已經破冰。我結婚的時候,還看不出端倪呢,誰都沒想這件事能取得如此巨大的進展。而現在隨著島上政府在赴大陸探親、經濟、文化交流等方面采取了一些開放措施,兩岸近三十八年的隔絕狀態被打破。既然如此,你來大陸內地演出,自然就不是什么過分的事了。而且我已經安排好了,新年后你去京城還是和費翔、尊龍、一起走,當然,還會有麥小姐陪著你。名義上就是《摘金奇緣》劇組主要演員要遵守合同,為了《摘金奇緣》做宣傳。如果事后,島上真有人要難為你,你就干脆全推到霧制片廠的身上。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嘛,就用違約合同搪塞他們。說你不去就要承受巨額的違約損失,要被追索上千萬美元。你就問那些人要不要替你出錢?”

寧衛民盡量說著好話,寬慰著鄧麗君,局勢分析和手段都講了,只可惜沒有什么效果。

雖然鄧麗君點頭說是,但從神情里能看出來,顯然她對島上某些人沒有多少信心,對自己能否順利解決那些麻煩也很擔心。

寧衛民想了想就又說。

“我還要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和三浦友和明年開拍的電影《保鏢》,我差不多能替麥小姐爭取到導演的機會。考慮她自己對你和你的生活足夠的了解,她又是港城人,對港城來的動作指導更默契。我認為她是這部戲比較合適的導演人選。所以這個消息麻煩你告訴她嘍,也讓她過個愉快的新年吧。”

“謝謝,真的謝謝,我真替她感到高興。”

這話倒是有點效果,鄧麗君終于有了點笑模樣。

眼瞅著好朋友麥靈芝的事業有了起色,終于有了出頭的機會,的確沖淡了她一些憂愁。

不過怎么說呢,終究還是有點強顏歡笑的味道。

寧衛民對待朋友可不是心硬似鐵的人,見她如此,實在有點于心不忍。

想了想索性就做了個不那么理性的選擇,他主動給鄧麗君勸退。

“泰莉莎,如果你現在真的后悔了,其實也還來得及。我不想逼你,一點也不,我不想像那些讓你厭惡的人一樣強迫你。我只是覺得今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去了也就去了,以后未必還能天時地利人和都這么湊巧。所以你其實不用考慮那么多,你就問問你自己,是去了后悔,還是不去后悔?要是真的感到壓力太大,承受不了的話,我不會強迫你的。反而我會為你跟大陸那邊的領導解釋的。我想,他們也一定會理解你的難處。”

寧衛民這么說著容易,他是全了朋友的義氣了。

這件事要出了問題,劈下來的雷未必是他扛得住的。

到時候不但他兜不住,弄不好霍延平也得因為他在中間的攛掇吃瓜絡。

但問題是,有些事還就是真心還真心的,置于死地而后生反而能把事情辦成。

聽了他這番話,鄧麗君是真心感動了,她顯然也是知道寧衛民要為她承擔多大的責任的。于是她輕輕一抹眼角,反而笑了。

“誰說不去的,我想好了,我早晚都要去的。否則絕不甘心。那么晚去還不如早去。我不想讓希望我的歌的歌迷們失望。我也不想讓你失望。啊呀,差點忘了,你現在已經是我老板了。失敬失敬。”

寧衛民見她如此,才終于放了心,寬心的笑了。

卻不料鄧麗君又說,“不過,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你托我事辦的很不順利。我真的一直有托朋友在找哎,抱歉啦。”

“哎,我托你什么事?”寧衛民有點納悶。

“找人的事,你不是想找那位……姓宋的先生嘛。”

“哎,你這人怎么回事?我不是去年春節的時候就給你電話,要你不用管這件事了嗎?”

“什么?你給我打過電話?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啊,當時你在港城的房子里和幾個朋友在打麻將呢。我想想,你告訴我有林青霞,有麥靈芝,還有誰來著……”

“這樣嗎?哎,好像是有點印象啊……那不好意思,大概我忘記了呀……那我知道了,這件事那我先停下先就好了嘛。”

寧衛民這下是真無語了。

合著他話費白掏了,當時這家伙把他的話全當耳邊風了,就沒往心里去啊。

這個鄧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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