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6月1日兒童節當天,汪大東終于又迎來了他再現輝煌的一刻。
這一天是他管理的第二家肯塔基開業的日子——津門河西南樓店正式開業。
由于開業慶祝儀式和兒童節特別套餐送玩具的雙重BUFF疊滿。
這家店的開業吸引了無數人潮,長龍一樣的隊伍再現,排到了門外幾十米遠。
當天,由津門一百個中學生頭戴白色假發,假山羊胡子和領結,裝扮成桑德斯上校在店面前,跳小雞舞。
并且肯塔基還效仿姜餅人的做法,規定每個客人消費滿二十元錢,即可獲贈肯塔基特別玩具一個。
于是這天的津門肯塔基銷量爆炸,單日營業額突破十六萬元,再創出汪大東營業生涯單店銷量的新高。
雖然就像當初的京城一樣,津門許多人對于如何點餐、如何享用漢堡和薯條還不熟悉,甚至有人把面包和肉分開吃,成為了當時的笑談。
但在汪大東的眼里,這些有點沒見識的客人卻是無比的可愛,遠比京城人要可愛多了。
尤其是當天晚上,京城那邊的銷售數據傳來,汪大東得知,京城店一天銷量才將將突破五萬元
京城肯塔基門口排隊的人,遠遠比不上旁邊的姜餅人。
尤其是姜餅人贈送的玩具多達三種,再次升級,包括姜餅人絨毛玩具、書包和文具。
他就更是帶著失意明確了一點——躲開姜餅人,來津門開店絕對是明智之舉。
京城的快餐市場成長的太快了,京城人都被姜餅人這個怪物給慣壞了。
相對來說,還是這里的津門生意好做得多,他的肯塔基還沒有任何敵手。
如果讓他對新一年的事業提出一個展望,那就是最好姜餅人被死死困在京城,千萬不要跑到津門,或是別的城市去。
現在的汪大東,最迫切的就是趕緊完成原始積累壯大自己,以備日后跟姜餅人決戰,而他不希望的,當然就是在新的事業起始地再見到姜餅人過來跟他搗亂。
既生瑜何生亮啊,即便他是個美籍華人,此時也依舊充分體會到了古人的惆悵。
同樣是在6月初,最終正式定名為《霧周刊》,歸屬于寧衛民惠文堂書店下的時尚雜志創刊號,在日本刊發。
雖然在名字上完全和《平凡PANCH》做了切分,一點享受不到原雜志讀者群體的紅利。
不過因為借助了MAGAZINEHOUSE的發行渠道,這本雜志的單期發行量還是達到三十一萬冊。
這個成績對于一本新創刊的雜志而言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起碼寧衛民做這期創刊號是能賺到錢的,他可是做好了十萬以下的發行量,可能會虧錢的準備。
當然,作為一本“視覺讀物”,《霧周刊》創刊號的質量也確實可圈可點。
大篇幅的圖片寫真,那是過去《平凡》系列雜志的特點之一。
歌星,當紅歌謠的歌本,影星,寫真偶像,往往占據了雜志的大篇幅內容。
而寧衛民在保留這種傳統模式和內容的基礎上,還不惜斥巨資對于雜志的彩頁進行了升級。
這可是一個大膽的舉動。
要知道,日本的雜志社目前都是黑白和彩印并存的,這樣可以節省成本。
然而寧衛民此舉卻迎合當下日本社會繁榮的社會背景,不計成本,制作精良的創刊號
相當于直接推動了時尚雜志的提前進步。
因此創刊號一經推出,就立刻受到了不少讀者的肯定。
再加上《霧周刊》也確有獨家的新聞來源。
這次戛納之行,《摘金奇緣》獲獎的相關專訪幾乎震驚了日本娛樂界的眼球。
還有《霧周刊》推出了“明星家庭訪問”和“時尚商品測評”這兩個獨創欄目。
首期測評的時髦商品就是寧衛民銷售的拉桿旅行箱,而訪問的明星就是松本慶子。
具體內容上“商品測評”欄目,除了展示拉桿旅行箱的用途,參數和價格。
對明星家庭訪問,更是刊登了松本慶子的別墅內景照片,日常生活私照,也披露了其已經有了身孕即將當媽媽的獨家消息。
這兩個欄目都很契合當代人的獵奇心理和消費心性。
為此,寧衛民的假公濟私得逞,不但促進了拉桿旅行箱的銷量,也拉近了偶像和粉絲之間的距離,消除了日本的明星對于大眾來說都有距離感。
更讓《霧周刊》一炮打響,成了炙手可熱的刊物,引得眾多紙媒引用報導。
與此同時,TBS電視臺作為電視媒體也不甘寂寞,更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利用和寧衛民不錯的關系來沾光,主動邀請松本慶子和《摘金奇緣》劇組上電視做節目。
同時為了節目效果,電視臺的編導還讓人把電影《摘金奇緣》的電影畫面剪輯了一些,直接搭配電影音樂在電視節目中播出。
沒想到效果還出奇之好。
畢竟這個年代MTV還是初生代的事物,市面上所流傳的一些質量相當差勁,哪兒有電影畫面那么唯美精致?
以至于許多日本觀眾在觀看節目時都打來電話,熱切詢問哪里能買到這樣的錄像帶。受到啟發的金牛宮立刻趁熱打鐵,就按照這種模式出了一盤泰莉莎·鄧的卡拉OK錄影帶,上市直接被熱情的電視觀眾們買爆。
二十萬盤卡拉OK錄像帶一掃而空,還得加印。
然后東京的斯納庫和卡拉OK的電視屏幕,就都成了《摘金奇緣》的免費宣傳點。
不用說,這一切的一切,都進一步促進了松本慶子個人聲望和《摘金奇緣》所有劇組成員的名氣。
立竿見影的拉升了錄像帶和電影原聲歌曲的銷量,甚至是給寧衛民和松本慶子帶來了新的財源和額外的收入,他們怎么能不高興?
不過話又說回來,畢竟世界上的幸福是有限的,快活的人在失意的人眼中特別遭人恨。
而且出色的人往往都是有敵人的,寧衛民和松本慶子也是一樣。
深作欣二就是對他們恨之入骨的人。
雖然自從去年學院獎頒獎典禮以來,錯失最佳導演的他,表面上安分了許多。
再也沒找過媒體小報抹黑過松本慶子,也沒敢再私下串聯刻意針對松本慶子。
就連知道松本慶子和燃燒系產生沖突,爆發戰爭,他也只是坐觀其變,沒有往這件事里攪合。
但是他心里最清楚,自己有多么盼著松本慶子倒霉完蛋。
不為別的,就因為松本慶子突然崛起如同傳奇,讓所有人不敢小覷。
尤其是燃燒系的周防郁雄的覆滅更是讓松本慶子如日中天。
他既然得罪了已經成為日本映畫界資本方的松本慶子竟然,幾乎在日本映畫界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原本以他的才華和藝術性兼具商業票房能力,他應該是“五大”最受寵溺的導演,應該是日本電影導演最杰出的代表,最有資格和黑澤明相提并論的人物。
可就因為這件事,松竹遠離了他,原本說好的讓他執導的下一部電影古裝劍戟片《必殺第四號》也換人了。
現在就連他的老東家“東映”也不愿意再給他工作,擔心這樣會引起黑澤明和霧制片廠的不滿。
于是雖然身為名導,他卻幾近失業,這一年多來坐吃山空的他,完全在大制片廠接不到工作。
只有一些小電影公司愿意給他工作,以至于心高氣傲的他竟然連一部作品都沒有執導過,也沒有哪個女演員再主動爬上過他的床。
而男人一旦失去了工作沒了賺錢養家的本事,就連一向溫順的妻子都開始嫌棄他。
不過也幸好如此,因為記者也不大關注他的了。
否則他和妻子感情不和的丑事兒必定會鬧的人盡皆知,那更是會嚴重挫傷他最后的一點自尊心了。
但這還不是讓深作欣二感到最痛苦的,對比他自己的處境,松本慶子越活越好,不斷取得更多更好的成功,才是最扎心的。
而且他即便想不關注這些事都不行,因為電視里和報紙上都會經常曝出有關松本慶子的勁爆消息。
就比如今天,他訂的報紙生活娛樂版的頭條就是“《摘金奇緣》戛納奪獎,霧制片廠大制作電影模式令人驚嘆”這個標題,讓他想視而不見都做不到。
三張有關戛納電影節的照片,其中就有松本慶子手持獎項的半身照。
而且報道把這部電影是夸個不停,力度相當大,基本上就是報紙在建議——連歐美都認可的日本出品的電影,雖然是反映華人富翁的故事,但絕對值得一看,不看會后悔!要么去租錄像帶,要么就干脆買一盤好了。
滿篇是都是“霧制片廠的最新巨作”、“導演大澤豐傾力打造”、“泰莉莎·鄧、尊龍、費翔、松本慶子、三浦友和、宇津井健等演員聯合出演”、“華人超新星崔健、張嬙、姚培芳”等吸睛詞匯。
這樣的宣傳語,讓深作欣二突然覺得眼睛好像揉進灰塵似的,有說不出的刺眼。
而且后面竟然還有松本慶子透露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的爆料,并配有另一張最近的近照。
不得不說,懷孕的松本慶子比起過去胖了不少,但也漂亮了很多。
而且讓深作欣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松本慶子在《蒲田進行曲》里扮演的小夏。
一想到這里,深作欣二越發感到忌妒伴隨著怒意,凝成一股郁結之氣,慢慢地從喉嚨涌升上來。
陰影般的東西在東的胸口慢慢擴大,他不敢再看下去,否則難免得抑郁了。
他花了幾十年年的時間,才辛苦樹立起的日本名導聲譽,文藝派巨匠的名氣,如今只因一個被自己的電影捧紅的女明星就全都喪失了,他怎么能夠接受?
所以這種恨意真是深入骨髓的,不可調和,沒辦法化解,他是真的恨不能食其肉啊。
“叮鈴鈴”,就在這時候,玄關處的電話響了。
很快深作欣二的妻子找到他說道,“有你的電話,去接一下吧。也許是工作呢。你也不要太挑剔了。否則就真的快被映畫界給遺忘了。”
看著妻子厭棄的臉,聽著扎心的揶揄,深作欣二就更是郁悶得想要發狂了。
這些可惡的女人,真的個個該死!
他默不作聲的站起來,走到玄關處拿起桌上的電話。
沒想到電話那頭傳來蛟川春樹洪亮的聲音。
于是深作欣二的眉頭一下舒展開了,覺得或許真讓妻子說著了。
“啊,有什么事嗎”
“我有一點事想跟您商量。”
“有事跟我商量好端端地,到底是什么事是拍電影嘛?”
深作欣二著實技癢,他也的確是缺工作,雖然蛟川映畫的電影經費都非常少。
可現在他已經顧不得挑剔了,只要有人愿意找他拍電影,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事實上,是有這個意思。不過除了這件事之外,我還想請您見一個人。不,不會占用您太多的時間我們就約在老地方,邊喝邊講……”電話里的蛟川春樹輕松地提議道。
深作欣二聽了一愣,他不是笨蛋,察覺出了這話里蘊含著深意。
“到底見什么人?你得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了。像你這樣的人突然打電話過來,鄭重其事地說要給我引薦朋友,我還真有點受寵若驚呢!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很膽小的,哈哈哈!”
深作欣二故意發出爽朗的笑聲,不過眼中卻沒有笑意。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有個亞洲的豪門家族愿意持續給我們投資,讓我們來拍大制作電影。第一部預算大概一千萬美元……”
“有這樣的好事?那有什么附加條件嗎?”
“他們只希望我們能針對霧制片廠的排片項目去選擇電影進行狙擊,盡可能奪走霧制片廠的票房,最好能把這家制片廠擠垮,怎么樣?是不是有點興趣了?”
“你別開這樣的玩笑。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深作欣二楞了一下,立刻否認。
“好,那我就當你沒興趣了。再見。”沒想到蛟川春樹一點不留戀。
深作欣二趕緊發聲挽留。
“等等,你先說清楚了,對方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針對霧制片廠?”
“好吧,不怕告訴你,是亞洲的郭氏家族……”
“郭氏家族?他們不是周防郁雄曾經的靠山嗎……”
深作欣二大吃一驚,不自覺地提高音量,“你怎么敢接觸他們,難道你就不怕也像周防郁雄一樣的下場……”
“哎呀,不是我找他們,是他們找到我。我就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才來找您商量。想問如果是您的話,會怎么做……”
蛟川春樹以退為進,頗有技巧地出言試探。
“深作導演,現在關鍵是你怎么想,我是無所謂的。”蛟川春樹像個無事人似的在一旁煽風點火。“你要是不來,我就回絕他們,專心拍兩本改編的電影好了。反正我拍電影只是為了興趣,蛟川的主業還是出版業。”
聽他這么一說,深作欣二再也繃不住了,“啊,不不,先別回絕。還是見見好了。我們正好可以喝上一杯……
“那好,晚上五點鐘,銀座的SORA俱樂部,穿的帥氣一點,可別太頹廢了,否則會讓人不信任的……”
蛟川春樹也爽快地答應了,尤其最后還不忘刺激了深作欣二一小下。
這果然有用,掛上電話后,深作欣二眼里冒出了光亮,似乎下了某種決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