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仁勇公府掌起了燈。
下人們忙著準備晚膳,管家正催著幾個丫鬟換簾帳。
“你說譚家那個賤人在凈虛庵?”剛剛從外回府的封玉超眉眼帶著戾氣,極為惱怒地訓斥封玉鐸“你真糊涂,這個禍害豈能留得!”
“哥哥,她不會把咱們供出去的,”封玉鐸上前一步企圖幫譚蕊開脫“說出去對她沒有一點好處,更何況事到如今她的名聲早就臭了,誰還會信她的話呢?”
“哼,我看你是讓那個狐貍精給迷住了,舍不得弄死她,”封玉超陰沉沉地說道“依我說你趁早和她斷了是正經,別到時候惹得一身騷,把自己的前途賠進去!她做的那些事夠她死一百次的了。”
封玉鐸一向有些怕他這個哥哥,他們自幼就沒了生母,繼母性情懦弱不敢拘束他們,父親又忙于公務。
所以這兄弟兩個背地里做些不光彩的勾當,表面上又裝作正人君子,竟無人清楚他們的底細。
當初封玉鐸看上的是譚家二小姐譚瑩,但對方是個守禮端莊的大家閨秀,絕無可能跟他做出私約密會的事情來。
但譚蕊卻不一樣,她行動露骨,瞧在封家兄弟這等情場浪子眼里怎能會不過意來?
更何況封玉鐸對譚瑩并不死心,既然譚蕊主動送上門來,他有什么理由不接納?
“聽哥哥一句勸,譚蕊那賤人留不得,”封玉超道“別人或許不信,可萬一她說出那件事來,譚家人……”
封玉鐸悚然而驚,他先前忘了這一層,見了譚蕊雖也沒好氣,可到底舍不得她那身媚肉,二人在禪室里鬼混了半日,早把先前的不平之氣消了。
何況他覺得譚蕊現在只能躲藏不能露面,因此也就不會給自己帶來威脅。
現在聽哥哥這么一說才覺得譚蕊的確不能留,她現在已經人人喊打,萬一哪天被捉,又怎會老老實實伸頸就戮?
譚蕊可不是善茬,別看年紀不大,做事狠絕不輸他們兄弟兩個。
“大哥,那該怎么除掉她?”封玉鐸問“是我親自動手還是?”
“不到萬不得已怎么能臟了自己的手?”封玉超冷笑“交給梵空不就好了?她有把柄在咱們手上,你說話她敢不聽么?
就告訴她,在譚蕊的茶飯里下上毒藥,然后把她的尸首趁天黑時扔到荒郊野地,偽裝成服毒自盡的樣子。
天亮后自會有人報官,官府又能查出什么來?左不過是說她畏罪自盡罷了。
任他想破天也不可能懷疑到咱們身上,你現放著干凈不干凈,非要和她夾纏不清,莫忘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封玉鐸聽了他的話,細想想不錯,便說道“如此我便叫梵空結果了她就是,左右留著也是個禍害。”
封玉鐸于是又翻身出來,知會了梵空。
這梵空當初與人有染,被封家兄弟抓住了,這兩個人便趁機要挾她做耳目,將這凈虛庵做了他們的窩點。
與譚蕊私會多在這里,譚蕊本就常來此處,后來也知道了梵空的事。
他們既然能拿捏得住梵空,自然就把這里當做安全的棲身之處。
譚蕊走投無路時也便躲到了這里。
梵空聽了封玉鐸的吩咐不敢不遵照執行,親自做了幾樣素齋,在里頭下了毒藥。
可等她來到禪室之后,卻發現屋子里空空如也,已經沒有了譚蕊的身影。
原來譚蕊也起了疑心,和封玉鐸虛與委蛇了半天之后,見他走了,自己也趁天黑悄悄溜出去了。
畢竟她之前之所以向封家兄弟求助,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好人家絕對不會收留自己,只有他們能和自己沆瀣一氣。
誰想封玉鐸見了自己,竟然面色不善的質問她為何要陷害衛宜寧,且警告自己不準再打衛宜寧的主意。
想讓她不報復衛宜寧是不可能的,就算現在不翻臉,將來也終將決裂。
因此譚蕊干脆喬裝離開,也因此逃過一場殺身之禍。
封家兄弟得知譚蕊跑了,自然是驚怒交加。
封玉超恨道“這次算是放蛇歸洞了,她定然是察覺了什么,否則又為什么會離開?”
封玉鐸到了此時后悔不迭,咬牙切齒道“這賤人果真狡猾!”
然而事已至此,他們只好派些人手暗暗尋訪譚蕊的下落。
陳官保被譚蕊勒死,譚家人知道后先是不信,畢竟譚蕊平時乖巧孝順,從未做過不好的事。
繼而又費解,她為什么要這么做?究竟是什么因果令她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他們不能去問衛宜寧,因為作為譚蕊的家人他們沒有立場去責問他人。
他們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所能向陳家賠罪,雖說人死不能復生,但該賠的禮和錢,他們一樣都不會含糊。
因此陳氏和譚老爺親自到陳府賠罪,并先拿出一萬兩銀子來料理陳官保的后事以及給陳家夫婦延醫問藥。
邵術的妻子譚氏得知妹妹竟然在肖家殺了人后,急痛攻心,差一點就小產了。
她自幼生在譚家,家風良善,嫁到邵家,也同樣是清正溫良的好人家,從不曾想到家里人有誰會做出殺人的事來。
她一直把譚蕊當同胞妹妹一樣看待,這么多年也感念她替自己孝順爹娘,更是要高看她一眼。
雖然平日里也覺得她有些地方做的不對,但人無完人,又豈能事事苛求?
可是萬沒想到,好端端地,為何要殺了陳家那個孩子?
譚氏也聽說譚蕊企圖誣陷衛宜寧,不由得想起了一個月前家宴的那一幕。
莫非那一次讓譚蕊恨上了衛宜寧?
可是自己并沒責怪她,衛宜寧也說了不介意啊!
譚氏想來想去也沒有定論,她真想親口問問譚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已經好幾日過去了,官府和家里都派了人到處找她,全然沒一點兒消息。
譚氏嘆息一聲,心里沉沉地發悶。
譚蕊這么做,不但是絕了自己的退路,連同整個譚家都被蒙羞。
現在外人對譚家的評價已經不復之前的贊譽,以后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將這件丑聞淡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