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人影向西。
山坡上衰草離離,金風撲到人臉上,帶著濕冷的水汽,精神隨之一震。
五花馬鼻息咻咻,獨自在一邊撒歡,被霜打過的草它是不肯吃的,所以用蹄子把草根刨出來嚼。
嚼了兩口大感失望,又小步跑到衛宜寧的馬兒旁邊,抬蹄晃頭地好似喝醉了酒。
衛宜寧的那匹馬是端敏郡主府上的,也是一匹良馬,不過膽子有點小,五花馬體格異常高大,它湊到跟前來,那馬兒頓時覺得受到了威脅,變得焦躁起來。
鐘野見了對五花馬喝道:“少惹事,一邊涼快去。”
五花馬才悻悻地走遠一些,躺在地上甩尾巴去了。
端敏郡主興致勃勃地追著一只獐子翻過山去了,邵楠隨后緊跟著,此外,端敏郡主的那幾個小廝和兩個會騎馬的丫鬟也緊隨其后,生怕有什么閃失。
衛宜寧和鐘野一個拾柴一個宰剝獵物,很快就都弄完了,可還沒見端敏郡主和邵楠回來。
“宜寧,你早上吃了飯沒有?”鐘野問。
“吃了的,”衛宜寧蹲在地上把干柴聚攏在一處:“不過沒吃太飽,怕騎馬不舒服。”
“左右郡主他們還沒回來,不如我先給你烤點兒東西吃。”鐘野說說著從自己馬上拿下一只布袋,然后蹲下來把柴堆點燃。
“這袋子里裝的是什么好東西呀?”衛宜寧好奇的探過頭,毫無防備的樣子讓鐘野心里一暖。
等到看清口袋里裝的都是她最喜歡吃的奶食的時候,衛宜寧笑的像個孩子:“公爺你真厲害,從哪里弄得這些緊俏貨?春嬌去街上轉了好幾次也沒買到,商鋪里的人說西域的奶食最快也要進了十月才有呢。”
“我認識一個西域來的商人,他今年比往年提前半個月來昭邑。前些日子我見到他,他送了我這些,我隨手就放在馬身上了。剛才恰好想起來,反正現在也無事可做,不如烤些來吃。”鐘野的語氣很是隨意,說得仿佛一切都只是巧合,并沒有刻意準備。
衛宜寧拿起一塊干酪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說:“好新鮮的味道,還沒干透呢,只是我還沒吃過火烤的奶食,以前吃的都是蒸的或炸的。”
鐘野拿出小鐵釬來將各樣奶食穿好,放在火上慢慢轉動烤著。
用火烤奶食是牧民們祖傳下來的飲食習慣,中原人是不這么吃的。
“我很小的時候,母親總喜歡在火上烤了奶食喂給我吃,她是西域人,喜歡這種簡單的吃法,別有風味。”鐘野說起母親,眼神總是會不自覺地暗三分。
衛宜寧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鐘野,在她心里鐘野氣魄強健,為人慷慨,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好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落拓不羈放縱隨意,不為任何事煩惱。
卻原來他也有黯然神傷的時刻,但不會讓人覺得軟弱,反而因此更顯出了真性情。
“鐘公爺,先太夫人是西域人,不知你可有去過西域?”衛宜寧問。
“我去過三次,”鐘野把一串烤好的干酪遞給衛宜寧,關切的說道:“慢點吃,小心燙。”
衛宜寧道了聲謝接過來,嘗了一小口后忍不住興奮地贊美道:“果真風味獨特,帶著一點兒煙火氣,但奶香濃郁,返璞歸真比糖蒸和油炸的都合我的口味。”
鐘野看她瞇著眼睛,一臉滿足的樣子,全然沒了平時的精明沉穩,可卻讓他異常心動,只想讓衛宜寧永遠都這個樣子。
鐘野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又遞了一串奶食過去,并不準痕跡地挪了挪了身體,擋住了側面刮過來的冷風,仿佛在衛宜寧身前安了一架大屏風。
“鐘公爺,你也吃呀!”衛宜寧不好意思一個人吃獨食,親手烤了一串回敬給鐘野。
火烤的奶食雖然好吃,但免不了會粘上一些灰燼,衛宜寧吃的已經很小心了,卻還是在腮邊蹭了淺淺的一道灰,像一只偷吃的貓兒。
見衛宜寧吃的過癮,鐘野才搭上烤架把之前弄好的野味穿在上面。
調料什么的,之前早已準備好了,鐘野慢慢轉動烤架,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衛宜寧再往上面撒調料。
蒼涼肅殺的山上傳來陣陣肉香,端敏郡主他們又處于下風向,很快就聞到了。
“我累了也餓了,咱們回去吃東西吧。”端敏郡主的臉紅彤彤的,一身騎裝顯得她嫵媚又英氣。
他們又打到了幾只小獵物,加上之前的那些一頓根本吃不完,端敏郡主已然過了打獵的癮,被香氣引誘也就不想再戀戰了。
邵楠溫煦一笑,說道:“郡主慢行,剛剛縱馬疾馳,回去的時候在馬上歇歇,才不致下馬后過分不適。”
“邵侍衛,我知道宜寧為什么叫你來了,”端敏郡主直爽地說道:“你真是太能體恤人了。”
邵楠并未覺得難為情,溫和的一笑說道:“郡主過獎,在下有不到之處還請見諒。”
“宜寧還有什么本領?她平日里都太謙虛了。”端敏郡主調皮地眨著眼睛問邵楠:“還有,她有什么喜好?我記得她快要過生辰了,想要送她個禮物。”
邵楠聽了端敏郡主的話知道衛宜寧和她相處得的確不錯,心里著實替衛宜寧高興。
說道:“宜寧雖然是我的妹妹,可對她的喜好我還真不是很清楚,”想了想說道:“或許女扮男裝能算一個吧?”
衛宜寧沒進宮的時候,有時和他們一起出來玩,為了方便就會換上男裝,那時候穿的一般都是邵楠他們的衣裳。
而且,衛宜寧扮男裝很是好看。
“誒,這主意好,起碼夠別致!”端敏郡主高興地說:“多謝你啦!不過還要替我保密。”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野味也烤好了,衛宜寧把野雞翅膀和野兔后腿肉切下來一些放到銀盤里遞給端敏郡主。
“下個月還來!”端敏郡主一口肉還沒咽下去就說:“打獵太好玩兒了,比觀獵過癮多了。”
吃完之后已經過了午時,眾人上了馬慢慢下山。
進城之后,分路而行,鐘野在路口停留片刻,望著衛宜寧離開的方向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