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偏偏有一輛車的車轅折斷了,又耽誤了不少功夫。
“衛大人您看,照這個樣子,咱們無論如何天黑前也到不了驛站了。”方參將說,北風把他的聲音吹得飄飄忽忽的,像斷了線的紙鳶。
“先把車修一修,起碼讓它能走。”衛宜寧道:“實在走不到,干脆就近找個避風的地方。大伙兒也趕了大半天的路了,總得吃口東西才行。”
魯參將和方參將兩個人于是一個指揮修車,一個四處查探合適的地方。
誰想車才修了一半,衛宜寧就發現遠處似乎有人。
“郡主,你在看什么?”小舍兒趴在衛宜寧耳邊小聲問。
“我在看前面,”衛宜寧嘴上和她說著話,但眼睛始終緊盯著前方:“似乎有一對人馬。”
“會是公爺手下的人嗎?”小舍兒聽了很高興,聲音也不自覺抬高了:“那可太好了。”
“有人來了?”衛宜寧手下的人聽說全都直起身向遠處眺望,有眼尖的人說道:“真的是有人過來了。”
“還是先戒備起來,不要掉以輕心,也有可能是突厥人。”衛宜寧下令道:“把馬都卸下來,拴到那邊的樹溝里。把車圍成一圈,做掩護。”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確定對方究竟是敵是友,再加上上一隊人馬曾經遭遇突厥的洗劫,所以更加小心。
地面被積雪覆蓋的很嚴實,這樣的路很難走。可對面那群人的速度卻絲毫也不慢,顯然是騎了馬的。
衛宜寧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她感覺這些人應該是突厥人。
果然,等到那些人來到能看清的距離時,衛宜寧這邊的人都不禁驚呼道:“是韃子!是韃子!”
這隊人馬只有百人左右,若按人頭來算,沒有漢軍多。
可突厥人精于騎射,通常都能以一敵三。
更何況,衛宜寧發現這些人里帶頭的那幾個手中拿的弓箭和其他人不一樣,明顯是射雕者。
這樣的人箭術奇高,膂力又強,能夠將天上飛的大雕射下來。
他手下的人十個也打不過一個射雕者。
這邊的人已經有很多都嚇呆了,好在衛宜寧一直保持鎮定。
“快躲到車輛后面!把弓箭都拿在手里!”衛宜寧下令道:“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箭!”
到了此時已經避無可避,自然要做好迎戰的準備。
那伙突厥人顯然也已經發現了他們,變得異常興奮,不斷地在馬上發出奇怪的呼喝聲。他們不但背著弓箭,手里還拿著長刀,在馬上揮動著長刀,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樣子。
“衛大人,咱們現在要是逃可能還來得及。”一個膽小的士兵說道:“反正他們主要是為了搶東西,咱們棄輜重而逃,還有活命的機會。”
這人說完了,其他的人都沒有說話,想看衛宜寧什么態度。
“膽怯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衛宜寧聲音冷而靜,雖然不高,卻字字清晰:“然身為將士,可勝可敗,斷然沒有逃跑和投降這兩個選擇。倘若你我陣前望風而逃,又將身后的百姓家國置于何地?!若想讓突厥的鐵騎止步,唯有將士們挺身而出,不畏懼生死。這個道理十歲的娃娃都懂。”
那個士兵被訓斥得低下了頭,其他和他懷有同樣心思的人當然也都不敢吱聲了。
魯參將大聲道:“哪個慫包蛋再說逃跑的話,我老魯先一刀劈了他!你能逃得了一時能逃的了一世嗎?誰甘心給韃子做奴隸?!”
“大伙兒都聽衛大人的,咱們今天就是死在這里,到了閻王跟前也是一條英魂!”方參將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我跟你們說,死可比活著容易多了。”
衛宜寧早就料到手下的人會膽怯,她讓人事先把馬拴到樹溝里,一是為了保護馬匹不受傷,二來也是為了防止有人逃跑。
衛宜寧明白,越是這個時候軍心越不能散。所謂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都是因為沒有了退路,才不得不奮力向前。
“弟兄們,把手里的弓箭都握穩了。”衛宜寧沉聲道:“什么時候我發箭你們再發箭,但一定要記得先射馬再射人!”
那隊突厥人越來越近了,衛宜寧和她手下的士兵都躲在車輛后面,但也能看清他們的面目了。
這些突厥人是極其興奮的,他們如同看到肥羊的餓狼,滿心都是要大肆劫掠一番。
衛宜寧冷冷的盯著這些人,眼睛一眨也不眨。
看著他們來到跟前,才將手里的劍穩穩的射了出去。在她正前方的一匹馬應聲栽倒,把背上的人也摔了出去。
還沒等那人爬起來,衛宜寧又補了第二箭,正中那人的心窩。
這一系列事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但那群突厥人很震驚,漢軍也覺得十分意外。雖然早就知道衛宜寧會射箭,卻沒想會達到如此厲害的地步。
“快射!”魯參將喊了一嗓子,將自己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其他人也紛紛動手,都是先射馬再射人。
而這個時候,突厥人也已經開始回擊了。他們并不顧及死傷的同伴,只是奮力的向前沖。
其中有幾個騎術十分精湛的,接連避過了身前的箭雨,已經來到了衛宜寧他們用來掩護的車輛前。
“前天跟我一桌喝酒的人都出來!用刀劍和他們拼了!其他人掩護!”衛宜寧喊道,率先沖了出去。
左手握著一只小盾牌,右手拿刀。一個勁兒招呼馬蹄子,砍翻了馬,突厥人的殺傷力就被削弱掉了一半。
剩下的那幾個人也學著她的樣子,跟沖到近前的突厥人展開了搏斗。
雙方都有死傷,伴隨著鮮血的涌出和呼痛之聲,最初的膽怯全部化成了憤怒。
既然要死,也要死的值!
“爺爺同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拼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兵拖著殘腿沖了出來,他本來只是隨行的火頭軍,可面對敵人,他毫不猶豫地拿起了刀。
衛宜寧身先士卒,起了極佳的榜樣作用。
當官的都不怕死,小卒子何足懼哉?!
于是乎,人人都抖擻了精神奮力作戰,突厥人頗感差異,什么時候互送軍需的漢軍也都這么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