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后的一招打出之后,布陣的十六名弟子們紛紛脫力,癱倒在了地上,臉上帶著不甘的神情,大多數人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打濕,活像是在大雨當中被從頭到腳淋了個干凈。
若是他們對陣法的掌控再強上些許,那份狂暴至極的力量更加集中一些,也許飛出去的就不只是李無為手中的長劍了,最起碼也能毀掉李無為的袍袖才是。
與這些參與了布陣的弟子之間沉悶的氛圍相反,周圍圍觀的弟子們反倒是高高興興地撲了上來,攙扶起癱坐在地上的他們,用力拍打著他們的肩膀,高聲為他們喝彩。
“不丟人”“盡力了”“好陣法”之類的詞匯也斷斷續續地傳到了李無為的耳中,那十六名弟子們倒也沒覺得這些話語刺耳,他們的確是技不如人,也的確已經傾盡了自己的全力,這次他們輸的是心服口服。
李無為的劍雖然被他們給打得脫手,但縱使手中無劍,李無為也不是他們能打得過的,且不提李無為的真氣還剩下不少。他們專精的是陣法,對自身的武藝自然不甚上心,此時更是已經徹底脫力,與待宰的羔羊無異。
蘇鶴葵和衛鳶在這場比試塵埃落定之后,也跟著慶祝的人群也來到了李無為的身旁,衛鳶早已將被崩飛到遠處的木劍,提在自己的右手上,遞回給了李無為。
蘇鶴葵看著不遠處歡騰慶賀著的弟子們,臉上帶著些許忿忿不平之色:“哼,明明輸了還這么開心,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到,只怕還會以為是他們贏了呢。”
李無為反倒是搖了搖頭,接過木劍之后把它掛回了自己的腰間:“這場比試本就無所謂輸贏,比起上一次來他們的進步遠遠超乎了我的預料,想來對掌教您也是一樣吧。”
奚白彥的身影逐漸自一片虛無當中浮現出來,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望著此時已經開始討論陣法哪里可以進一步優化的弟子們。
蘇鶴葵驚訝地看著老人,在老人主動現身之前,她完全沒察覺到周圍有任何幻術的痕跡。
最為神異的是,不同于李無為三人,就在不遠處的道門弟子們卻對奚白彥視而不見,就好像奚白彥并未出現一般。
這也是為什么李無為敢接下這場比試,若不是奚白彥在場,即便他有意控制自己的力道,那群弟子也有可能會因此而受傷。
若是打出了真火,不再留手的情況下,也只有奚白彥能在李無為面前保住這些弟子了。
不然萬一打出個三長兩短,李無為和這些弟子們的關系進一步惡化,那還談什么收徒,不被眾人抵觸,直接被趕出道門就算運氣好了。
道門本身也算是一整個巨大的邪異,道門弟子們都覺得這座山是具有靈性的,每當他們有人傷心的時候,若是到林中漫步,總能撿到好看的花草或是甘美的果實,就像是這座山在安慰他們一般,實際上也確實如他們所想。
若是進山的人受到道門上下的一致抵觸,被認為是不速之客,那道門甚至會把人從這里給驅逐回元州,這其中修為差一些的,恐怕會直接身負重傷。
李無為先前被忽然指定為周長越他們三人的師傅之后,就已經能感受到道門對他的排斥了,只不過下一刻就被奚白彥給壓制住了。
奚白彥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對李無為微微頷首:“這次麻煩你了,這群孩子自打入了道門就沒經歷過什么挫折,正好讓你來搓搓他們的銳氣。”
李無為笑道:“沒什么麻煩的,和他們交手對我的修行也有好處。”
一旁的衛鳶臉色卻逐漸轉冷,語氣不善地說道:“掌教就不怕他們的銳氣直接被打沒了嗎?你給他們挑選的對手可不是什么磨刀石。”
旁人看不出來,衛鳶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剛剛長劍被崩飛的時候,李無為手不自然地扭了一下,臉上也帶上了一絲痛苦之色,只是下一刻就被他給掩飾住了。
對于一個劍客來說,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剛剛把木劍遞給李無為的時候,也特地查探了一番,確定只是很快就會痊愈的小傷才松了口氣。
蘇鶴葵輕輕拉了拉衛鳶的衣袖,面帶憂色地看著她,衛鳶剛才的語氣實在是有些太沖了。雖然她說的也確實是實話,若不是李無為留手,這陣法只會在瞬間崩潰,同時崩潰的就是這群布陣的弟子們的心志。
李無為剛想替衛鳶解釋一番,就聽見奚白彥在邊上朗笑道:“是我思慮不周了,還害得無為受了傷,老頭子這也是一時糊涂,給你們賠不是了。”
衛鳶還有蘇鶴葵都沒想到老人會對他們道歉,衛鳶臉瞬間漲得通紅,原本興師問罪的氣勢剎那間消散,反倒是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
老人看見這幅情形,又是暢然大笑道:“無妨無妨,周長越那孩子此時也已經在大殿里等著了,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奚白彥一揮袍袖,周圍忽然興起一陣濃霧,將眾人給裹了進去,等霧散去之后,眾人就已經從半山腰的山門處,來到了山頂的大殿中。
等到那些弟子們興奮的勁頭逐漸過去,想起李無為他們,打算上前再交流一番的時候,這才發覺三人居然都已經不見了。
蘇鶴葵的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驚訝,她從小到大對這種術法聞所未聞,這甚至和傳說當中的仙術無異。
李無為和衛鳶倒是并沒有因此而產生什么特殊的感覺,奚白彥揮了揮手中的拂塵:“這并不是術法所達成的效果,而是這座山自身的靈韻。”
奚白彥說完之后,率先邁步向大殿走去:“長越他已經在大殿當中等了很久了,你們過會兒見到他可不要驚訝。”
三人也緊跟在老人身后,李無為好奇地問道:“難不成他這一覺醒來就像是換了個人?性情大變?”
老人難得愣了一下,然后才笑著回答道:“雖然不是,但也相差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