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寂靜無聲,皇上、太后和皇后的表情全都十分嚴肅。
太子妃站在皇后身邊,一聲不吭,她看了林清淺一眼,眼神十分復雜。
趙景云估計因為氣急了,壓根不想留在慈寧宮。
他想帶著林清淺走,但皇上和太后,包括皇后都不能答應呀。即使他們都知道林清淺醫術高明,在重臣和宗室的皇親國戚在,也得將下藥的事情整個明白才行。
否則的話.......
皇上和太后不用想都知道,如果放任靖越王夫妻委屈地離開京城,他們會被天下人笑話,乃至咒罵,甚至還會有起居郎將此事的經過記錄下來。
這種事情被起居郎記錄下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靖越王,朕和母后都知道你們夫妻受了委屈,靖王妃受到了驚嚇。朕一定會查清楚,還你們夫妻一個公道,你們稍安勿躁,先留下來。”
“臣留下來也無濟于事,宮中有皇上和太后坐鎮,本王插不了手,留下來也不過是廢物一個。”趙景云冷冷地回答,“皇上也說了,王妃受到了驚嚇,她身體本來就比一般女子要弱得多,這兒人多口雜,別一會兒再冒出幾個不長眼的,本王和王妃都承受不住。”
得了,趙景云到底有多不放心才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似乎想和皇上翻臉。
眾人嚇得更不敢哼一聲。
皇上心里也不痛快,想他九五之尊,什么時候還得看人臉色行事?偏偏每一次趙景云不痛快,他就得小心翼翼應對。這種小心翼翼,從他為了登基博得好名聲第一次妥協,當著群臣和天下人發誓,一定會牢記先帝囑托,用心待最小的弟弟開始,到后來他知道先帝給趙景云留下的東西忌憚,慢慢地,竟然演變成了一種習慣。
想到這兒,皇上眼睛不禁緊了緊,不,這種情況絕對不能再延續下來。隨著趙景云一年一年的長大,哪怕趙景云什么都不做,從不愿意參與朝廷之事,他心里的危機還是一年一年地增加。
積累到現在,皇上覺得心頭的擔憂,就像一塊大石頭似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皇上穿著龍袍,袖子寬大,他藏在袖子下的雙手握緊,指甲幾乎刺入掌心之中。
“靖越王,還是等太醫查實之后再說比較妥當。”肅清王穿著一身玄青色的長袍,淡然出面。
趙景云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林清淺。
林清淺站在他的左手邊,顯得異常乖巧,或許靠山來了,她原本十分蒼白的臉色也多了幾分紅潤。她抬起頭輕聲勸解趙景云,“這件事明顯是有人想挑唆太后、皇上和王爺之間的關系。如果王爺就這樣生氣而去,不正是中了此人的奸計?”
太后心動了一下,也罷,林清淺好大也不算是一無是處。太后明白,趙景云之所以發怒,其實也不會認為她給林清淺下藥,他更多的是因為心疼林清淺。
林清淺作為趙景云的王妃,此時的勸解,可以說處理得十分妥當。
太后沖著趙景云冷哼一聲,“你也這么大的人了,行事居然還不如你的媳婦。”
這種口氣,有點兒親昵,還有些抱怨,更有點兒委屈。
趙景云臉色難看幾分,然后終于低頭,他老實給太后行禮,“太后也知道,本王一個人在平陽城生活,多少年來,偌大的府里,只有本王一個人。本王寂寞太久,太后和皇上關心本王的親事,擔憂本王的身體,好不容易本王才找到一個喜歡的。如今王妃還懷有身孕,本王的好日子才剛開始,要是王妃出了什么事情,本王真不知道會不會失去理智。本王剛剛沖動了,還望太后和皇上息怒。”
態度緩和,但稱呼上還是有些強硬,顯然,趙景云心里還是不痛快。
太后有些動容,想到趙景云自幼一個在平陽城生活,想到他的確過得也不容易,于是,板著的臉終于緩和一些。“哀家和皇上、皇后會為你做主,絕不會讓你和你媳婦受委屈就是。”
“臣妾不委屈,剛剛就是太害怕了。”林清淺羞澀地解釋。
太后嘆口氣,胡亂點頭。
譚太醫和方太醫已經知道太后召他們來的目的。
事關重大,一個弄不好,是要死人的。兩位太醫不敢怠慢,連忙拿出銀針,認真檢查放在桌子上的血燕窩。
眾人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著出結果。
顏太妃想安慰太后幾句,太后卻微閉上眼睛,一副被打擊得不想說話的模樣。
顏太妃嘆口氣,只能隨著眾人一起等。
很快,皇上和太后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譚太醫和方太醫額頭和鼻尖上都開始冒汗,兩個人神色和動作都有些慌張。
難道,這碗血燕窩并沒有任何問題?
趙無雙擔憂地偷看了林清淺一眼。如果血燕窩沒有問題,那就說明林清淺是在沒事找事。那樣的話,就算靖越王再寵林清淺,事情也會往不可收拾的方向走。
幾個重臣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盯著兩位太醫。
兩位太醫感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額頭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
“兩位太醫沒有察覺到異常?”林清淺忽然開口。
趙景云嫌棄地瞪了兩位太醫一眼,兩個廢物。
“臣才疏學淺,望皇上、太后恕罪。”譚太醫和方太醫對視一眼后,噗通給皇上跪下。
皇上和太后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太后依舊未必著眼睛,并沒有說話。
皇后打圓場,“你們可要仔細看清楚了才是。”
“天花粉。”林清淺輕聲提醒兩位太醫,“還有門外等候宮娥身上的衣服。”
兩位太醫聞言,眼睛頓時一亮,在皇上的呵斥下,兩個人連忙爬起來,再一次檢查起來。
經過林清淺的提醒,兩個人很快發現了血燕窩的不對勁之處,再問到身上傳來的香味,臉上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
“可有不妥?”皇后追問。
“回稟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血燕窩中的確放了天花粉。因為血燕窩顏色深,所以天花粉被其掩蓋。而那邊的宮娥身上衣料,被人用了香薰,這種香薰對孕婦極其不利,孕婦長時間聞,容易造成流產。也正是衣料的香薰掩蓋了少量天花粉的味道。”方太醫大著膽子解釋。
譚太醫抓到把柄,也硬氣起來,“天花粉活血,很容易造成孕婦流產,再加上宮娥身上衣料上的香薰,兩者折騰在一起,很容易出大事。”
皇上、太后和皇后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那么簡單了。按照太醫所言,這件事不僅僅是下藥那么簡單了,不但慈寧宮有人安插了人手,而且浣衣局也被人拿下了。
是不是整個皇宮中,早就不安全,早就被人安插上人手?
自己榻上豈能容忍他人睡?宮中最有權勢的三位主子,心里全都不痛快,同時也有了危機感。
“全都給本王滾遠些。”趙景云沖著站在門口等著召喚的宮娥發怒。
宮娥們戰戰兢兢,心里都害怕極了。好在大家身上的衣服全帶著想同的香料,她們也是受害者,她們應該不會受到太大的處罰。
朝臣和宗親們也都不知該說什么了。事實證明,靖王妃并不是無理取鬧,而且就連趙景云沖著皇上和太后發怒失禮,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是呀,涉及到媳婦兒女,就是個面團也不會任人宰割。更何況,自幼過得十分辛苦的趙景云,還不知道多么期待林清淺腹中的孩子了。
“事情已經明了,宮中的事是皇上的家事,臣留下來不便,臣告辭。”趙景云不客氣地再一次提出離開。
皇上也不好攔著他。趙景云雖然生氣,不過說的話,還算中聽。皇宮中的事情,可不就是皇上家事嗎?
如此一說,想必起居郎也不好記下這么一筆吧???
趙景云的話,也提醒其他宗親,大家紛紛提出告辭。幾位重臣卻不能離開,這件事就算是皇上的家事,同時也是國事,他們得留下為皇上分憂解難。
趙景云拉著林清淺的小手走了幾步以后,又停下,“臣怕了,臣會盡快離開京城回平陽城。今日是臣沖動些,傷了太后的心,還望太后不要往心里去。”
太后聞言,眼淚忽然滴下來。
是的,她委屈極了。
趙景云及時道歉,終于讓她覺得舒服些。
“你再不高興,也得等出了正月再回去呀。靖王妃月份淺,不能勞累。過了年,也不是一定沒有風雪,萬一,你們路上遇上風雪,會很危險。”
趙景云頓了頓,然后干巴巴答應一聲,“那就等出了正月。”
任誰都聽出來,太后和靖越王之間的關系還是出現了一絲裂痕。
趙景云可不管別人怎么想,他板著臉帶著林清淺出了慈寧宮。外面早有轎子在等候著,林清淺直接上了轎子。
夫妻兩個人有驚無險出了宮,坐上自家的馬車。
“每一次進宮,怎么都這么刺激呢?”林清淺嘆口氣,她見趙景云板著臉不高興,只好拉著他的手哄,“有驚無險,我和孩子一定會好好的,王爺別太擔心。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