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蘿的回來讓家里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鄭豐谷和劉氏紅光滿面,云萱亦是神采奕奕,就連文彬和嘟嘟都粘著她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隔壁的寶生媳婦,二根媳婦,其他的大嬸大娘大叔大伯都紛紛來這邊串門,三叔三嬸也帶著云桃他們來坐了會兒,熱熱鬧鬧的吃晚飯的時候都沒有清凈下來。
一直到天黑夜深,乘涼的、串門的人才逐漸散去,鄭豐谷去關上了大門,而劉氏她們則開始整理堆滿了屋子的東西。
“你這都買了些什么東西回來啊?”劉氏忍不住的又嗔怪了一句,“你攢點錢也不容易,可別都花沒了。”
云蘿一邊指揮著把各種盒子包裹分類歸攏,一邊回答她,“這點銀子我還是有的,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買的,還有一些是祖母準備好讓我帶回來送你們。”
“老夫人已經送了許多東西,你咋又帶來了?”
“一點點,不是很多,送來了你只管收著就是,等下次我去府城的時候,你也給準備些家里有的雞鴨魚肉咸菜蔬果的就行。”
劉氏瞪了她一眼,“你還真是不嫌寒磣。”
“不寒磣,來往都是一份心意。”
云萱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問道:“小蘿,你下次啥時候去府城啊?”
這一問,屋里也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云蘿。
云蘿將一個厚實的油紙包放進其中一個簍子里,抬頭說道:“我這次回去,不過上了族譜和祭祖,只在族人之間走動了一圈,還有宴請賓客要等兄長來了之后再主持。兄長正在來江南的路上,等他到了之后會來接我去府城,到時候也要請你們一塊兒過去。”
本來正在傷感小閨女恐怕住不了幾天就又要離開,一聽她最后那句話,劉氏頓時心中一慌手足無措了起來,“咋……咋我們還要去吶?這……下里巴人的,可別給你丟臉。”
不僅是劉氏,其他人也都有些畏縮之色,但畏縮之中又夾雜著些許期待和歡喜。
云蘿也跟她說:“都是我爹我娘我姐我弟弟,哪里丟人了?”
鄭豐谷關好了大門從院子里走進來,搓著手說道:“那衛家是啥樣的人家,往來的肯定也都是些有權有勢的富貴人,我們一群鄉下泥腿子混在中間,就怕要嘲笑你也是個鄉下丫頭。”
這還真是極有可能的事,但云蘿又如何會在乎?
“鄉下泥腿子,不也把我養得這么好?”
云萱和文彬的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云萱輕輕的推了她一下,說:“哪有你這樣自吹自擂的?”
文彬卻有不同的意見,“三姐本來就很好,我再沒見過比三姐還要聰明厲害的人了。”
鄭嘟嘟正抱著個盒子“吭哧吭哧”的想要打開來,聞言頓時從百忙之中抬起頭來用力的說道:“對!”
云蘿還跟文彬說:“你不是好奇江南書院嗎?到時候我帶你去小舜鎮上看看,書院不一定能進去參觀,在外面看看卻是沒問題的。”
文彬的眼睛一下子就锃光發亮,不管能不能去那兒讀書,江南書院確實是所有江南學子心目中的一片圣地。
劉氏和鄭豐谷對視了一眼,有些憂心,又有點歡喜。
他們在這個小村子里待了半輩子,最遠的也不過到臨近鎮上,這一下子就要往府城去了,心里總是忐忑又期待的。
那可是府城,不僅僅是越州府的府城,更是整個江南道的首府,頂頂繁華的地方。
一屋子的東西先分類放好,然后云蘿才開始分派起了給家人準備的東西。
蘭香一直安靜的在旁邊幫忙搬東西,此時終于輪到她出場。
云蘿拿出一匹布,她就說:“這是新出的廣陵布,最是細密柔軟,用來做貼身小衣,穿著比絲綢還要舒適服帖。”
“這是妝花錦,現在天氣炎熱不適合穿著,等到秋冬時節,做一身小襖真是再好看也沒有了,日常穿著或是出門走親戚都再適合不過。”
“這是織錦羅,清涼舒爽,正適合夏日穿著,天然的帶著暗紋,無需再另外繡花,這是花開富貴,這是出水芙蓉,這是茂林修竹,這是松鶴延年……”
介紹完料子,她又跟著云蘿的動作介紹起了飾品,“這是綴寶軒出品的金簪和玉鐲,府城的夫人和太太們最是喜歡綴寶軒的東西,想到太太簡樸慣了,小姐特意挑選的簡單式樣,平常使用都不突兀。金玉樓頗受年輕姑娘的追捧,他家的各色珠花頭面亦是十分精致,小姐特意給鄭姑娘挑選了一整套的頭面呢,不管是平時閑暇,或者過年走親戚的時候,亦或是出嫁前招待賓客那兩日佩戴都很合適。”
云萱一下子就羞紅了臉,看著送到她手上的整套頭面,亦是愛不釋手,又問:“這要不少銀子吧?”
蘭香的開口介紹讓云蘿松了口氣,反正她自己是做不到這樣詳盡介紹的,頂多說一句“這些料子我看著挺好,鎮上也不怎么多見,娘你看著安排。”
而現在云萱詢問,她便說道:“不貴,總共也才六件,不過是成套的才看起來貴重一些,其實價格還比不上娘的一只玉鐲,給你日常佩戴,等你出嫁的時候,我再給你準備一套更好的。”
劉氏正稀罕的摩挲著玉鐲子,聽到云蘿這話不由嚇得手一抖差點把玉鐲脫手扔出去,慌忙拿穩小心的放回到盒子里,又去看了看云萱的那一套頭面,看到里面的一對耳環,一對金釵,還有一對扎實的雕花金鐲,更是目瞪口呆。
哎呦喂,這玉鐲子原來是這么貴的嗎?
“買這么貴的東西做啥?這玉老脆了,要是不小心磕著碰著,可不得心疼死?”
云蘿拿起那個玉鐲直接戴進了她的手腕,“玉養人,這個你先戴著,若不小心磕壞了,我再給你買新的。”
這視金錢如糞土的口氣,是她小閨女沒錯。
劉氏摩挲著手腕上溫潤的玉鐲,暗暗想著待會兒就摘下來藏好,等閑暇走親戚的時候再戴才好,心里又十分的歡喜。
云蘿又從盒子里拿出了幾枚玉佩,分給了鄭豐谷和文彬、鄭嘟嘟。
鄭豐谷原本坐在旁邊笑呵呵的看著,見此不由驚喜道:“咋還有我的?我一個大老爺們要這些做啥?”
鄭嘟嘟卻不客氣的一把抓了過去,抬頭看見三姐竟然先給哥哥把玉佩掛在了脖子上,頓時就不滿意了,直把玉佩往云蘿的懷里塞,“三姐,我先我先!”
文彬朝他翻一個白眼,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直到云蘿幫他把紅繩打好了結,他又朝鄭嘟嘟輕哼了一聲,帶著顯而易見的得意。
鄭嘟嘟氣得把小胖臉鼓成了包子,即便云蘿馬上幫他把玉佩掛到了脖子上,也不過才稍稍消氣一點,直到又拿出瑾兒托她帶給胖嘟嘟的禮物,才重新喜逐顏開。
“是木鳥,它還會動呢!”把玩了一會兒,他忽然收起了笑容,抬頭問云蘿,“三姐,瑾兒哥哥回家了嗎?”
“對。”
“他家在哪里啊?”
“在京城。”
“京城是哪里?遠不遠?”
這個,她也不是很清楚呢。
轉頭看蘭香,蘭香就說道:“京城離江南可遠了,若是走官道,尋常馬車的速度需得半個多月才能抵達,乘船快一些,但逆流而上也得小半個月。”
鄭嘟嘟瞪大眼睛張大了嘴,這樣的距離是他無法想象的。
這一晚直到深夜才各自散去睡覺,蘭香自是跟著云蘿,在床外側占了一個位置。
天還不亮,家里就又忙碌了起來,云蘿醒來時聽到外面的動靜,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昨日從府城回村了。
蘭香一骨碌爬了起來,“小姐,您醒了?”
起床穿戴整潔,出門洗漱,然后就開始為食肆的營業忙碌了。
蘭香一身村姑的裝扮,云蘿也換下了她昨日的那一身裙子,重新換回到以前的裋衣單鬏,利索得像個少年郎。
云蘿的廚藝不行,但力氣大,起床后就換下了推磨的鄭豐谷,蘭香卻是個心靈手巧的,幫著劉氏一起捏包子,捏出的形狀竟是三人中最好看的。
劉氏見了不由贊不絕口,蘭香抿唇一笑,說:“奴婢的親娘是廚房里的,從小耳濡目染也學了點灶上手藝。”
文彬在灶膛后燒火,探著腦袋往外看了眼,然后挑了兩根大白柴塞進灶膛里,一溜煙的溜出了灶房到院子里,拿著筅帚一邊把磨出的豆漿撣到木桶里,一邊跟云蘿說:“三姐,有個事我昨天忘了跟你說,嘉榮師兄向我打聽了好多次,問你啥時候回來。”
云蘿不停歇的推拉著石磨,聞言說道:“大概是他大哥毀容的事吧。”
文彬朝她豎了下拇指,“我聽他話里的意思,先前你送他的祛疤膏一開始用的時候效果很好,但之后就逐漸失去了效用,雖然臉上也恢復了幾分,但一些比較嚴重的地方仍留著駭人的傷疤。”
這是自然的,祛疤膏再好也不是神丹妙藥,那屠家大公子的半張臉被燒傷得太嚴重了,很多地方甚至都已經碳化,必須要先把壞死的皮肉剜去,再經過幾次整形,才能大致恢復正常。
先前他們說要先回去考慮一下,大概是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治療方法?
可是據云蘿所知,國醫在千年前就應該已經有外科手術了呀,瞧瞧她六爺爺藥箱里的那些針線鑷子,他還珍藏了兩根羊腸線呢。
文彬晃了下腦袋,又說道:“嘉榮師兄的家里人好像考慮清楚了,卻沒想到你竟然去了府城,身份也變了,可不就有些著急了嘛。”
云蘿隨手把磨盤上的豆子撣進孔洞里,“如果考慮清楚了,就讓他們明天過來吧。”
當初不過隨手為之想找個試藥的,但事到如今,只要屠家愿意,她也沒想過要半途而廢。
夏天的太陽出得早,但食肆開門的時候天也才不過是剛剛方亮,而上門的第一個人卻竟然不是客人,而是鄭虎頭。
“昨天我就想來了,太婆卻說你剛剛回來家里指不定得忙成啥樣,讓我今兒再來。”他啃著新出爐的熱包子,一點的不帶客氣的。
包子當然不能白吃,接下來他就留在了食肆里端盤子抱柴火,還在院子里劈了會兒柴。
等到食肆過了最忙碌的時段,他肩上背一個簍子,懷里還抱著個竹筐,帶著云蘿往村里走去,“這都是些啥東西?你咋帶了這么多?”
云蘿也不空手,旁邊的蘭香,甚至鄭嘟嘟的手上都拎著不少東西。
“是姑婆托我帶回來的。”
虎頭扭著頭跟她說話,“你去見姑婆了?”
“嗯。”
一路走去,也遇到了不少鄉親,見他們七手八腳的帶了滿當當的東西,免不了也詢問幾聲。
短短的一段路程竟是走了小半刻鐘,在云蘿見到太婆的時候,滿村的人也都知道了云蘿從府城回來,帶回了鄭七巧給老太太的孝敬,她自己也給她太婆孝敬了好多東西。
太婆搖著蒲扇坐在屋檐下,看到她進門就笑瞇瞇的說道:“我就曉得你今兒肯定得過來。”
云蘿把東西放下,轉頭看了看,問道:“太婆,家里就你一個人嗎?”
“是啊,都下田割稻去了,你二奶奶也去了曬場,待會兒就會回來,你家也差不多要開始收割了吧?”
“我爹還沒說。”云蘿將東西從籮筐里一樣樣的拿出來或放在地上,或放在桌子凳子上,“太婆,這些是姑婆和姑丈托我給您帶來的,這兩匹布和些許點心小東西是我孝敬您和二爺爺的。”
老太太的身體已經有些不大好了,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瞇著眼看云蘿和虎頭一樣樣遞到她面前來的東西,最忙的就要數鄭嘟嘟了,看得太婆摟著他就是一陣稀罕,笑呵呵的對云蘿說道:“你也不是去游山玩水的,還帶這么些東西回來干啥?太婆現在不缺吃也不缺穿,天天在家里坐著混日子。倒是你,小姑娘鮮嫩,就該把自己打扮得鮮嫩漂亮些,咋一回來就又是這副小子的裝扮?在村里也就罷了,去了府城可不能這樣,要被別家小姐笑話排擠的。”
云蘿點頭,“我祖母給我置辦了好幾柜子的漂亮衣裳,只是穿著不如這樣的方便利索,我昨天回來時也是穿的那些,改天我再穿給您看看。”
老太太更樂了,連連點頭:“好好好。”
她問了云蘿去府城后的情況,云蘿昨天就已經跟爹娘說過一次,現在再說起自是駕輕就熟,知道老太太肯定掛心姑婆他們,就也把他們在府城的情況說了一下。
“現在頂頂要緊的就是承哥兒,那孩子自來是個跳脫的,眨眼又是半年沒見,不曉得有沒有稍稍穩重些。他年紀不小了,你姑婆他們也真是一點都不著急,到現在都沒個動靜。”
虎頭正在扣著點心吃,聞言頭也不抬的說道:“他們城里人不都講究二十歲才算成年嗎?”
云蘿倒是聽祖母提起過林山長似乎有心想要把自家閨女許配給袁承,不過這種事情在沒有確定之前顯然是不好亂說的,就跟老太太說:“等考中了舉人,能挑選的好姑娘就更多了。”
老太太輕哼了一聲,“咋不干脆等到考中狀元,當了大官之后再說親呢?”
虎頭又扣了一塊點心,“那就老了!”
老太太一蒲扇拍在了他的頭上,“啪”的聲音特響,打在人身上是真的一點都不疼。
適逢胡氏攤曬好了谷子,領著鄭小虎回家來,看到屋里的東西嗔了云蘿幾句,臉上卻掛著笑。
倒不是貪心這些東西,主要還是云蘿心里惦記著他們。
云蘿沒有多留,把剛才盛東西的幾個籮筐留在了這邊讓虎頭給她送回去,而她則拎著幾樣東西轉身出門去了老屋。
剛走到大門口,忽聽見一陣風聲迎面撲來,她下意識往旁邊讓了一下,一個黃色的虛影從她眼前飛過,再飛躍了幾層臺階“啪”一聲落到了門外大路上。
云蘿轉頭一看,就看到一個葫蘆水瓢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蘭香亦是嚇了一跳,下意識伸手來拉云蘿,并且在同樣看到那個水瓢之后神情一呆。
不等她反應,從門內忽然傳出一個尖銳的叫罵聲,“養不熟的白眼狼,騷賤蹄子,吃我的用我的,卻只曉得胳膊肘往外拐,都不記得到底是誰在供你吃穿!”
孫氏站在院子里,斜著眼用力的夾了云蘿一下,然后又對著面前的鄭云蘭罵道:“叫你干帶你活都拖拖拉拉好像我咋虐待了你似的,難道還想讓我個老不死伺候你不成?一天天的,吃起東西來倒是都勤快得很!”
蘭香眉頭一皺,從昨日到今天,她所見的鄉下人皆都淳樸厚道,偶有幾個小性兒說酸話的也無傷大雅,倒是第一次見這樣破口大罵的。
而且她罵的那些話……她下意識看向云蘿,卻見大小姐神色平靜,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沒聽出來。
云蘿什么反應都沒有,還站在大門口好整以暇的看著孫氏在院子里罵孫女,不走也不進。
孫氏將鄭云蘭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來回罵了幾遍,罵道后來她自己都罵不下去了,又想到云蘿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她更加的缺了底氣。
但別以為她沒了底氣就會對云蘿好聲好氣。
她斜著眼往云蘿身上一瞥,陰陽怪氣的說道:“大小姐不是回自個的家,到高門大戶里享福去了嗎?咋又到我們這窮地方來了?別是被嫌棄鄉下丫頭粗俗上不了臺面,又給趕出來了吧?”
蘭香的眼里浮現怒氣,只是見大小姐依然平靜,才不得不把這怒氣壓回去。
云蘿確實很平靜,她早已經習慣了孫氏的言行,也根本沒有把她的那些話放到心里去,見她終于罵完了,才悠悠開口,“大姐這是又犯了什么錯,惹得奶奶站在大太陽底下破口大罵?”
孫氏瓜拉著臉朝她發射死亡凝視,我為啥不高興,你心里沒點數嗎?
鄭云蘭抬頭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低下頭去,但她眼里那一瞬間的嫉恨還是被云蘿清楚的捕捉到了。
鄭大福從堂屋里走了出來,朝孫氏斥了一句:“一天到晚都沒個安生的時候,啥事不能好好說?”又看著云蘿說道,“小蘿來了啊?趕路也辛苦,咋不在家多歇半天?”
云蘿這才邁步跨進了老屋的門檻,“一路都坐在馬車里,也沒什么辛苦的。本來應該昨天就來看望你,只是到家時已是傍晚,等把東西理出來都深夜了。”
“自家人,沒那么些規矩。”鄭大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問道,“去看過你太婆了?”
“嗯。”
她能看出來鄭大福其實是有些不高興的,但她并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出遠門回來,第一個去看望太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帶來的東西都放到了桌子上,她跟鄭大福說:“這兩匹綢緞,我不擅針線也分不清到底好不好,只是花色新鮮在鎮上都沒見過,也適合爺爺奶奶的這個年紀穿,就買了來孝敬二老。這壇酒是府城黃氏酒坊出的,很多人都說他家的酒好,我也買了一壇給爺爺嘗個鮮。幾盒點心我特意挑了松軟的,就算不用牙齒都能抿化了,現在天氣熱放不長久,你們也別舍不得吃。還有幾盒胭脂水粉,是送給小姑的。”
鄭玉蓮正在西次間門口小心的探頭張望,一雙眼睛直溜溜的盯著云蘿打量,又忽然聽見最后那句話,當即就從屋里走了出來,卻張口便是,“你現在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了,就拿了這么點東西來打發我們?”
云蘿眼皮一掀,“小姑若不喜歡,可以把東西還給我。”
鄭玉蓮臉色一沉,目光又把云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忽然笑道:“你現在好歹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了,怎么都不曉得穿點好的?”
又將目光轉到她身后的蘭香身上,嗤笑了一聲,“這是你的丫鬟嗎?天哪,聽說那衛家可是侯府,怎么你家的丫鬟連春喜都比不上?可別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蘭香霍然抬眸,那眼中森涼冷然,似有殺氣迸現,一眼就嚇得鄭玉蓮慌忙后退一步,臉色都白了。
轉眼間,蘭香又低下頭,朝她福身溫溫柔柔的說道:“小姐都換下華服親自動手干活了,奴婢又怎能穿戴一新啥都不干呢?穿得不好,倒是叫鄭姑姑見笑了。”
除了鄭玉蓮,誰都沒有看見她剛才的那個眼神,云蘿似有所覺,卻也并不十分意外。
她第一次見面就看出來了,她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都是有些功夫的,至于武功究竟如何,她暫且還沒有親眼見識過。
鄭大福咳了一聲,又瞪了眼不安分的鄭玉蓮,覺得有些丟臉。
“你在府城如何?”話題終于轉回到了正題上,“咋這個時候回來了?”
“祖母體貼我第一次離家會不習慣,在開了祠堂上族譜和祭祖之后就派人送我回來住些日子。”
鄭大福愣了一下,“這還專門為你開了祠堂?”
“不然怎么上族譜?”
鄭大福吶吶的,心里對云蘿在衛家的份量又有了個新的認知。
開祠堂可不是小事,還是為了一個女兒單獨開祠堂。
孫氏反倒不是很明白這里面的區別,猶自翻著云蘿送來的禮,臉色耷拉著,顯然是不怎么滿意的。
但她也怕云蘿又會懟一句“不喜歡就還給我”,畢竟以前她就敢這么做,現在換了身份,肯定是更加的無所忌憚了。
鄭大福自己琢磨了會兒,又問答:“你在府城這些天,可有去看看你姑婆他們?”
站在門邊的鄭云蘭忽然把耳朵豎了起來,就聽云蘿說道:“去了,兩人都身體健康,袁承表哥要參加今年的秋闈,被他先生關在了書院里閉門苦讀,只許休沐的時候回家休息。”
鄭大福笑了一聲,摸著胡子說道:“回家怕是也沒得休息呢。”
心里是高興的,又有些止不住的酸澀。
一樣的年紀,袁承被托付重望要考解元,他的大孫子卻連秀才都是考了個倒數的。
不過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了,總是一個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