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王爺不要臉起來,那就是特別的不要臉。
歷經兩世,他把最大的耐心和癡戀都用在了云蘿身上,常因為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甚至是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而心緒浮動,不能自已。
云蘿的回應讓他欣喜若狂,狂喜之后卻是更大的不安和更深的貪戀。
他想要更多。
于是一點一點的試探靠近,做些小動作,說些不那么規矩的話,看到云蘿并無不悅和反感,他就覺得心都要飄起來了。
再努力努力,說不定什么時候阿蘿就突然答應嫁給他了,就像她突然承認看上了他一樣。
只是看上哪里夠呢?還要執手白頭,終老一生。
這一世,定要平平安安的老死在榻上,誰也不許英年早逝。
身后的院子里忽然響起了一陣喧嘩,景玥轉頭看了一眼,然后忽然抓著云蘿的手腕,牽著她就往旁邊避開了。
幾乎在他們離開的同時,院子里的人呼啦啦的涌了出來,云蘿轉頭便看到他們的臉上都帶著驚懼慌亂,仿佛遇到了多可怕的事情。
蔣華裳的尖叫嘶喊蓋過了所有其他的聲音,滿腔的癲狂和憤恨,相隔幾十米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蔣五娘瘋了!”
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幾乎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后的往外跑,全然沒有了剛才圍觀看熱鬧時的悠然愜意。
云蘿站得遠遠的,看熱鬧的對象便從顧安庭與沐國公府,轉到了驚慌失措往外涌的夫人太太和小姐公子們身上,看了會兒,才又轉回到敞開的院門內。
尖叫嘶吼、疾言厲斥、橫沖直撞,各種雜亂的聲音傳出,但不管蔣華裳還是顧安庭,甚至是沐國公府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從院子里跑出來。
混亂很快平息,連蔣華裳的聲音都消失了,沒一會兒,又見蔣大夫人衣衫微亂,發髻更是松散的走了出來,團團朝著外面的人賠罪道:“小女失態,驚嚇到了各位貴客,都怪妾身管教不當,縱得她任性妄為,受不得一點不如意,妾身在此向諸位賠罪了。”
不管有沒有真的受到驚嚇,面對國公夫人的賠罪,在場諸人皆連忙表示無妨,并在蔣大夫人和匆忙趕來的沐國公幾番客氣之后,逐漸散去。
還未到中午,賞菊宴就散了,雖也有人留下吃完了宴席,但氣氛終究是沒那么愉快,面對略顯空蕩的席位,在場之人的說話聲亦是壓得十分低微。
云蘿沒有吃席,在中午前就跟著公主娘辭別了沐國公府,鄭嘟嘟自是跟著她,與他一起的還有玩得沒過癮的蔡嶸和另外兩個小郎君。
他們聽說安寧郡主養了一只黑白色的食鐵獸,都好奇的很,尤其當聽說那只食鐵獸在一個多月前一口咬斷了安如郡主的胳膊,他們……他們更激動了。
于是央了家中長輩,又求得云蘿點頭,就要組團去長見識了!
一行人辭別,衛漓卻暫且留在了沐國公府幫忙招呼剩下的客人,讓主人家能騰出空來處置自家的事。
回家的路上,云蘿得知了那時候院子里發生的事情,原來是蔣華裳早就藏有利器在身,眼看著算計不成反倒讓自己落入了更難堪的境地,心氣兒一激,就把匕首拿了出來往身邊劃拉,一下子把站在她身邊毫無防備的兩位嬸嬸給刺傷了。
院子里頓時亂了套,蔣華裳更是趁著混亂之際再刺傷幾個丫鬟,朝一直安靜站在角落里的蔣三郎和蔣四姑娘兄妹倆撲了過去,然后被回過神的顧安庭奪了匕首,制止。
云蘿倒是一點都不好奇,她家公主娘當時明明沒有在現場,卻為何會知道得比她還清楚?
這話聽過了,在耳朵里留一會兒,然后就被她隨意的塞進角落,只問了一句:“蔣華裳會被如何責罰?”
這事肯定是不能再善了的。
之前與顧安城私奔的事情還沒有過去,如今又算計妹婿,刺傷兩位嬸娘,讓蔣家在那么多的貴客面前顏面盡失,哪怕她蔣華裳是長房嫡出的姑娘,沐國公府恐怕都要容不下她了。
衛漓一直到天黑才回家,不僅幫忙把沐國公府宴后的事情安排好,也帶回了那邊的最新消息。
蔣二夫人腿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經大夫包扎,已無大礙;蔣三夫人受傷卻要更重一些,直接在腹部被刺了一刀,血流不止,太醫現在還守在沐國公府救治。
除這兩位夫人之外,蔣華裳的親兄長,蔣世子在阻攔她的時候,手臂被劃了一下,還有三個丫鬟受傷程度各不相同,但好歹都沒有特別嚴重,無性命之憂。
如今,有老夫人和沐國公坐鎮,府中混亂已平息,蔣華裳暫且被關押在祠堂,所有人都在等著三夫人清醒過來。
云蘿本以為這就是別人家的事情,像她這樣的外人頂多看個熱鬧,其實并無關系。卻沒想到當日深夜,沐國公和夫人親自拍開了衡陽長公主府的大門。
“深夜拜訪,擾了殿下清夢,是我夫婦二人唐突無禮,還請殿下恕罪。”蔣大夫人開口就先賠罪。
不過半天的時間,她雖在出門前刻意收拾過,形容卻依然憔悴蒼白,顯然這半天過得十分煎熬。
長公主連忙親手把她扶住,說道:“以你我兩家的關系,何必說這些客套話,若非有要緊事,你們也不會這個時候上門來,想必時間也緊張,你直說便是。”
蔣大夫人輕輕的拭了下眼睛,說:“都是我家那個孽障闖下的大禍,她三嬸如今還躺在榻上,情況卻是越發危急了,宮中幾位太醫都說,應是內腹破損,出血不止,不論如何都得先止血,若傷口過大,還要加以縫合,他們……他們說郡主醫術精湛,或許有能力一試。”
沐國公拱手作禮,躬身朝長公主行了個大禮,說道:“我們也知此行十分冒昧,卻別無他法,還請安寧郡主能出手相助,不管最后結果如何,我蔣家都感激不盡。”
長公主又把他扶起,嘆息道:“你們這時候登門,我就猜到了所謂何事,已著人去把她叫起,我再使人過去催上一催,但她愿不愿意走這一趟,我卻不敢保證。”
話音剛落,就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云蘿快步踏進門來,衣衫整潔,但滿頭青絲卻不過隨手一束,先朝沐國公夫婦行了個禮,不等他們回禮就問長公主:“娘,你深夜叫我過來,有什么要緊事?”
長公主把事情一說,最后卻說:“去不去都由你自己。”
“我去看看!”
她把藥箱都隨身帶過來了。
馬車被趕得飛快,蔣大夫人不得不抓住一邊的窗戶壁板才能坐穩,抬頭卻見云蘿安坐如鐘,似乎并沒有受到馬車顛簸的影響,到了嘴邊的安慰解釋就說不出來了。
于是換了個話題,問道:“郡主精湛的醫術,不知師承何人?”
我奶奶。
頓了下,云蘿才說:“我長大的鄭家,有一個同族的叔爺爺醫術精湛,我從小跟著他學,又膽子大,能抓一些動物來練手,因此會一些特殊的手段,其實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比我厲害。”
蔣大夫人莞爾,臉色也略松快了一些,“郡主太謙虛了,太醫們都說郡主醫術精湛,見多識廣,年紀輕輕就已把他們給比了下去。”
云蘿看了眼她的臉色,沒有多言,只是往她的身旁塞了幾個軟墊。
蔣大夫人下意識的往軟墊上倚靠,神情愈發舒緩,但很快就想到了自家女兒,不禁眉頭輕蹙,臉色愁苦。
都是一樣的教養,她從沒想到竟然會把小女兒教成這個樣子,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就到了沐國公府,
剛一停下,守在門口的蔣三郎就急匆匆迎了上來,親自伺候云蘿下馬車,又一路領著她進了沐國公府,往后院方向快步走去。
越靠近后院,就越熱鬧,蔣三爺、三夫人的院子里更是燈火通明。蔣三郎一路過來,已將他母親的情況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直說得氣喘吁吁,到院門口的時候,更是被云蘿利索的落在了后面。
他緊追兩步進了屋,然后扶著屏風喘氣,一雙眼睛則緊緊的盯著云蘿看。
云蘿在病榻前看到了正在給三夫人擦臉的蔣四小姐,也看到了三夫人身上已插滿銀針,卻仍面若金紙,口鼻溢血。
蔣四小姐飛快的讓開到了旁邊,看著她的目光殷殷,還有極深的自責。
她大概是覺得,她母親受傷是因為她?是因為她與顧安庭定親,才惹得蔣華裳嫉恨發狂,做出那樣的瘋狂行跡?
云蘿很快就沒有工夫去想蔣四小姐的心思,因為太醫們都圍了上來,與她仔細的說明三夫人此時的情況,探討傷情,她也開始清洗雙手,親自檢查診斷。
三夫人的傷在上腹部,從表面看,就是一個小小的孔洞,在她檢查的時候,旁邊一個太醫說:“這傷口是從下往上刺進腹中的,應是傷在脾胃,眼下的問題就是外面的血止住了,但內里卻一直在滲血,有一部分還從口鼻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