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蘿在蔣三夫人清醒后就告辭離開了沐國公府,雖然三夫人尚未真正脫離危險,但有太醫在,之后的事情已不需要她再費心了。
走在廊道上時,還遇見了幾個仆婦婆子正在與蔣華裳糾纏,下手不輕,大約是想要把趁她們不注意就逃出祠堂的蔣華裳扭送回去?
云蘿看了一眼,那邊的蔣華裳也注意到了這邊的一行人,忽然直勾勾的盯著云蘿,雙眼之中滿是怨毒和陰惻,說了一句,“多管閑事!”
那些正扭著她胳膊腿的婆子們頓時臉色大變,匆匆朝云蘿幾人躬身一禮,就要把蔣華裳拖走。
蔣華裳掙扎得厲害,還不忘朝云蘿喊叫,竟是因為云蘿出手救活蔣三夫人,而把她給怨恨上了。
送她出門的蔣三郎已是滿臉怒火,邁步就要朝那邊過去,卻被云蘿伸手攔下了。
她看著雖掙扎激烈,但還是被婆子們一點點拖走的蔣華裳,表情平靜得仿佛面對的并非謾罵,而只是個不知所謂的跳梁小丑。
她忽然開口說:“你應該慶幸三夫人還活著,如此你才有一線生機,不然,你以為你還有活路?”
聽到云蘿開口,幾個婆子倒是暫停了動作,只是抓著蔣華裳,似乎是要等她把話說完再扭送五小姐回祠堂。
而蔣華裳也忽然安靜了一瞬,然后陰惻惻的笑了起來,明明樣貌并沒有多大改變,卻再也沒有了曾經的風華,盯著云蘿說:“你難道以為我還要感激你?我如今活著還不如死去!”
蔣三郎怒火攻心,怒斥道:“落到這步田地,你怪得了誰?是我們逼你與未婚夫的異母弟勾搭成奸,還是當初與安庭定親時未曾問過你的心意?害家族蒙羞,牽連家中姐妹也跟著壞了清譽,你回來后家中并不曾過多為難,依然給了你容身之地,你卻不知悔改,反倒嫉恨姐妹長輩,這么多年的教養都丟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惜他的這番話并沒有讓蔣華裳感覺到絲毫的懊悔和愧疚,甚至神情愈發猙獰陰沉,“滿口自規矩教條的蠹蟲,我本與二郎兩心相印,若非你們從中阻撓,我們又如何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這不知悔改還愈發無恥的話,氣得蔣三郎胸口發堵,簡直要呼吸不過來。
又聽她說道:“分明是把我關在后院不得見人,就是給了容身之地?呸!道貌岸然的小人!與其被你們踐踏羞辱,我寧愿拉著你們一塊兒去死!”
“但你舍不得死。”云蘿忽然說道,“你若膽敢去死,就不會做出這些多余的事情。”
蔣華裳的所有表情都瞬間僵在了臉上,蔣三郎見她如此,忽然就不生氣了,只覺得厭惡和惡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跟云蘿賠禮道:“家里如今一團亂,驚擾了郡主,還請郡主恕罪。”
云蘿神情淡淡的并不把這點事放在心上,從蔣華裳的身上收回視線,轉頭對蔣三郎說:“不妨事,走吧。”
蔣三郎當即領先半步,要送他們出門。
轉身之前,云蘿還順手把身旁的景玥給一起拉上了。
景小王爺愣了下,眼里迅速的浮上暖色,輕輕的笑了一聲,并十分順從的被她拉著走。
“阿蘿可是怕我對她做什么?”回衡陽長公主府的路上,景玥厚著臉皮鉆在云蘿的馬車里不肯下去,就之前云蘿的行為解釋道,“蔣家已經容不下她了,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她也落不到好下場。”
所以,哪怕真要做點什么,他也不會在沐國公府內動手,萬一因為看到她太可憐,讓原本怒火中燒的長輩們生出了一點憐惜,在之后處置她的時候手下留情,豈不得不償失?
云蘿淡淡的瞥他一眼,沒有開口就仿佛把什么都說了。
景玥輕笑一聲,不著痕跡的朝她挨近了些,伸手在她眼旁輕撫了下,皺眉道:“怎么還是這樣紅?要不再閉眼歇會兒?”
云蘿閉了下眼睛,然后十分干脆的身子一歪,斜斜倚靠在旁邊的軟枕上。
但她覺得這樣有點不舒服,最后把軟枕往懷里一摟,換個方向枕到了景玥的腿上。
景小王爺一下子覺得半邊身子都酥了,僵硬了半天才逐漸舒緩,然后小心的扯過一旁的大氅把她蓋得嚴嚴實實,手也順勢輕輕的落在了她手臂上。
眼眸低垂,他看到阿蘿呼吸清淺,已迅速的睡了過去,下邊的臉被壓得變形,粉唇微嘟,肌膚瓷白,讓他不禁心中也酥酥的麻癢了起來,很想做點什么,卻又怕打攪了她。
馬車走得緩慢,幾乎感覺不到顛簸,經過鬧市的時候,景玥就把手貼在了她的耳朵上,直到進了長公主府,她自動醒來。
小腦袋從他的腿上離開,景玥悵然若失,怎么醒得這樣及時?他還想抱她下去呢。
把蓋在身上的大氅交給在外面車轅上吹了一路冷風的月容,又理了下頰邊幾縷凌亂的發絲,云蘿起身就要下馬車。
走到車門口,她轉頭疑惑的看向景玥,“你不下車?”
景玥把手輕輕的搭在了腿上,悵然道:“我還想回味一下阿蘿枕在我腿上的美妙感覺。”
云蘿眼角一抽,當即轉身就鉆出了馬車。
等她落地,轉身遠離,還留在馬車里的景小王爺忽然輕“嘶”了一聲,手在腿上輕捏并小心的伸展腿腳。
太沒出息了!在雪地里蹲上半天都不曾麻過腿!
已經離馬車有十來步遠的云蘿忽然腳步一頓,然后走得更快了,月容抱著大氅都幾乎要跟不上。
長公主聽說女兒回來了,就坐不住迎了出來,在正院門口差點與云蘿撞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云蘿通紅的眼睛,頓時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這是一晚上沒睡?眼睛怎么紅成這樣?”
云蘿反手扶著她往屋里走,解釋道:“清晨睡了會兒,眼睛是因為昨晚上在身旁點了太多燈燭,被煙熏的,很快就會消退。”
確定她沒事,長公主才問起了蔣三夫人的情況,云蘿如實相告,正說著,就聽見門外蹬蹬蹬的腳步聲,鄭嘟嘟拉著文彬飛快的跑了進來,身后還跟著景玥,風姿卓越,絲毫看不出腿麻站不起來的窘迫。
云蘿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鄭嘟嘟的無數問題給包圍了。
“三姐三姐,你的眼睛怎么了?一夜沒睡?一夜沒睡也不會這樣紅啊!”
“三姐三姐,你去給昨天的那家夫人治病了嗎?我都不曉得,那時候我已經睡著了。”
“三姐三姐……”
好吵!
云蘿面無表情的把他從腿上扒拉下去,抬頭看向文彬,“今日怎么不去上學?”
文彬赧然道:“去了,先生下午要帶學生去賞秋,我就提早回來了。”
其實就是惦記昨晚半夜三更被請去給人治病的云蘿,連游玩都沒有心思。
長公主目光柔和的看著這兩個孩子,扭頭跟云蘿說:“一早起來沒見到你,他們就一直惦記著,這不,一聽說你回來,就跑來看你了。”
又轉頭看向景玥,細細長長的眉毛往上一挑,問道:“阿玥怎么也過來了?”
月容束手安靜的站在旁邊,此時忽然屈膝說道:“王爺今日一早就去了沐國公府,剛才又陪著郡主一同回府。”
長公主便“哦”了一聲,側目去看自家閨女,卻見她臉色平靜,沒有露出一點羞意或赧然,不由得呼吸一頓,然后看著景玥的表情都越發的柔和了。
真是個好孩子,一點都沒有因為她家淺兒的冷淡而退縮呢。
云蘿莫名的看了公主娘一眼,總覺得她前后的態度變化有點大,是因為景玥聽說她半夜被請到沐國公府,于是就一大早就登了沐國公府的門?
emmm……這確實是一個值得表揚的行為。
沒說上幾句話,云蘿就被公主娘趕去休息了。
沐浴之后先吃上一大盆雞湯面,然后再暖暖的睡上一覺,一直睡到傍晚,醒來的時候,眼睛的紅腫就已消退了大半。
長公主松了口氣,文彬和鄭嘟嘟也松了口氣,只有不曾見到她回來時模樣的衛漓,盯著她眼里的紅血絲看了好一會兒,眉頭皺得緊緊的。
次日,蔣家送來了好幾車謝禮,是蔣世子和蔣三郎親自送來的,并將三夫人此時的情況與長公主和云蘿告知了一遍。
三夫人正在好轉,雖然昨晚上有些發熱,但將天亮的時候,熱度就退了,早上還在太醫的看顧下吃了半盞溫水和兩勺米油,食后無異常。
長公主松了口氣,云蘿轉身回屋拿了一盒藥粉遞給蔣三郎,“這是我新制的金瘡藥,你拿去給太醫看看,若合適就用上。”
蔣三郎感激的接了,沒留多久便告辭離開。
大總管匆匆從外面進來,滿臉的喜氣洋洋,躬身說道:“殿下,郡主,老夫人已經到了灞河渡口,不日就要進京了。”
長公主頓時驚喜道:“當真?”
大總管笑瞇瞇的說道:“不敢忽悠殿下,老夫人一靠岸就遣了小廝來報,因行禮較多,可能要到明日午后才能抵達京城。”
云蘿也愣了下,“祖母怎么突然來京了?”
長公主笑著點了下她的鼻子,道:“傻丫頭,月底就是你的生辰,母親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缺了你的及笄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