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長公主的離開,原來安靜的村口瞬間炸了開來,一個個的皆都神情激動,扭頭與前后左右的人熱烈討論了起來。
“那就是小蘿的親娘,我的個乖乖,好大的派頭,長得也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旁邊的婦人用手肘戳了她一下,說道:“要叫郡主了的,不好再小蘿小蘿的叫喚,也是小蘿不跟我們計較,不然我聽說直呼郡主名諱,是要被抓進大牢里判刑的。”
“你也別只光說我,都是叫慣了的,小蘿都不計較,上次見面還叫我嬸子,幫我拎了一路水桶呢,你還是先把自個兒的稱呼改一改吧。”然后轉身跟另一邊的人說道,“這長公主咋就長得這樣年輕?我們跟她站一塊兒,就跟兩輩人似的,又這么大的氣派,剛才我差點連氣都不敢喘。”
“她可是皇上的親姐姐,富貴日子過著,風吹不著,日頭也曬不著,吃飯喝水都有人捧到她面前,天天人參燕窩的吃著,能不年輕嗎?”
“那小蘿被接了回去,豈不是也天天過著這樣的富貴日子?”
“這還用說?瞧見剛才后頭馬車上下來的丫鬟了嗎?一個個打扮得比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都要好看,都是伺候公主郡主的丫鬟。”
“小蘿前兩次回村里來,也有帶丫鬟,可沒帶這么許多的。”
另一堆人則在說:“聽見了嗎?小蘿跟景公子定親了。”
“這也沒啥稀奇的,景公子之前幾次來我們村里,都是因為小蘿,那心思就差擺在臉上了。”
一人突然摸出了一份報紙,展開指著頭版搖頭晃腦的說道:“瑞王爺率領我大彧將士殺得西夷賊子丟盔棄甲,血流成河,保得邊境百姓一份安寧,這帶著大軍凱旋還沒三個月呢,就跟小蘿定親,到江南來走親了?”
幾顆腦袋瞬間湊了過來,不管認不認識字,都盯著報紙看得津津有味,其中一人問:“呦,你咋還隨身帶一份報紙呢?啥時候成文化人了?”
那人得意的往下一指,正好點在了“鄭文琰”三個字上,眉飛色舞的說道:“這不還有虎頭的名字在這兒嗎?我家大妮跟他從小一塊兒長大,就是那啥青……青梅竹馬的,他離開村子三年,我家大妮就等了他三年,我正打算找個空當的時候去跟豐慶說說兩個孩子的婚事呢。”
旁邊的人頓時“嘁”了一聲,都是一個村的,誰不知道虎頭打小就不愛跟別的小丫頭玩?要說青梅竹馬,那也是跟小蘿青梅竹馬,輪得上你家那個怕是連話都沒說上過幾句的大妮?
正說到虎頭,就看見虎頭從村里飛快的跑了出來,視線轉了一圈,沒見到想見的人,就遠遠的停下了腳步。
看到他,村民也十分熱情,包著一只手的李寶生朝他喊道:“虎頭,小蘿跟她娘回家里去了,不光景公子來了,連長公主都來了我們村里呢!”
虎頭一愣,然后掉頭就往村西邊跑去,讓人想要拉住他聊聊天都沒來得及。
李寶生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感嘆,“好心養了個閨女,他鄭家算是發達了。”
旁邊有人嘀咕:“也不是每個姓鄭的都跟著發達。”
李寶生轉頭瞪了那人一眼,“你沒跟著沾光?我們白水村如今成了十里八鄉頂頂富裕的村子,以前無人問津,現在挑個媳婦都能挑花眼,這些可都是小蘿的功勞,別做那些個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下作事!”
那人被罵了個灰頭土臉,也不敢反駁,只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真正有老大意見的都在那屋里呢,我算個啥。”
云蘿此時已經到了家里,也看到了坐在屋檐下編簸箕,一只腳裹得跟粽子似的鄭豐谷。
鄭豐谷聽到動靜,抬頭看到這一群人,頓時就驚得要跳起來,卻忘記了一只腳受傷,剛站起就因身子不穩又跌落回了小板凳,差點把小板凳砸翻。
景玥幾步上前把他連同小板凳一起扶穩,低頭看著他被纏繞得嚴嚴實實的右腳,問道:“二叔怎么受傷了?傷勢如何?”
鄭豐谷齜牙忍痛,聽到景玥詢問之后一下子收了臉上的表情,不自在的在小板凳上挪了下屁股,干笑道:“沒啥,一點點小傷,崴了一下。”
鄭嘟嘟站在云蘿身邊,又咬著手指“吭哧吭哧”的笑了起來。
劉氏輕輕的拍了下他的頭,鄭豐谷也瞪他一眼,然后緩緩的站起來,朝長公主行禮道:“見過長公主,殿下你……您咋也來了?”
長公主快走幾步攔下了他的行禮,“鄭大哥快別多禮,我就是隨淺兒四處走走,看看這江南風景,鄭大哥莫非是不歡迎我?”
“不敢不敢,只是我們小門小戶的鄉下人家,怕怠慢了殿下。”
景玥把鄭豐谷從長公主手上接了過去,又扶他在一旁坐下,長公主也看著他的腳關切詢問,道:“鄭大哥這腳,看起來可傷得不輕。”
鄭豐谷摸了摸腿,說道:“前兩天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一腳踩進身后的水溝里,沒想到這樣就崴了,都是孩子們不放心,硬是拖來了他們六爺爺給我包成這樣,其實歇兩天就好了的。”
鄭嘟嘟張嘴就想說話,被身旁的文彬一把捏住了臉,捏得他嘴巴都嘟了起來,想說話自然也是不能的了。
長公主心知有內情,但見鄭家人似乎不太想提,便也沒有多問,只說:“這也是孩子們的一片孝心,自你們離京之后,幸虧有嘟嘟留下給我作伴,讓我也跟著熱鬧了起來。”
鄭豐谷憨厚一笑,說道:“他就是只皮猴子,一刻都沒的安靜,跟他的哥哥姐姐們都不一樣,怕是給殿下添了不少麻煩。”
劉氏上前把長公主請進了堂屋,看看她身上絲滑的綢緞,再看看自家粗糙的家具,都不敢請她坐下,生怕刮壞了她金貴的衣裳。
長公主倒是對這個農家庭院甚是好奇,隨意挑了個凳子坐下,轉頭看到神色拘謹的鄭豐谷夫婦,略一想就明白了他們的心情,便說道:“你們只管把我當一個尋常的親戚就好,我這半輩子都活在京城里,只在成親的時候來過一趟江南,對外面的事情僅從書上和他人口中得知,論見識,恐怕還比不上您二位。”
“殿下太抬舉我們了,我們就是個鄉下人,哪里比得上您有見識?真是一丁點都不敢比的。”
長公主能一路護著幼帝長大,逐漸掌權,與人打交道這種事情做起來不要太熟練,一切都只看她愿不愿意。
她愿意,就能讓人如沐春風,況且她與鄭豐谷夫婦如今并不算是陌生人,好歹也在京城相處了幾個月。
談兒女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從鄭嘟嘟說到文彬,再從云蘿說到云萱,鄭豐谷和劉氏已經完全放松下來,也找回了與長公主相處的感覺。
栓子考中進士之后,在老家待了大半個月,然后就帶著妻兒到嶺南桂州府下轄的啟南縣赴任,正好是衛漓的下屬。
這顯然是特意安排的。
那邊不是富饒之地,相比大彧腹地的其他地方,那里還格外混亂復雜,難以治理,甚至一個不好還有性命之危。
鄭豐谷和劉氏不懂這些,栓子也沒有跟他們詳細說起,只告訴他們,那里貧困,但是容易做出成績,有了成績就能升官,又在小侯爺的屬下,肯定能多得一些照顧。
所以這邊的家人親戚都很放心。
云蘿在外面,正指揮著人把旁邊一直空置著的院子收拾出來。
這邊的新房子原本就是兩個并排的院子,不過一家人一直住在東邊院子里,西邊院子就空著,平時放一些東西或是有客人來的時候留宿,如今收拾出來招待長公主也正好。
鄭嘟嘟也跑前跑后的忙碌著,雖然他其實并幫不上什么忙。
云蘿和文彬站在一起,趁著空隙問他:“爹的腳到底是怎么受傷的?”
文彬的嘴角抽了一下,剛要說話,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飛快的靠近,轉眼虎頭就跑進了院子,探頭朝堂屋里望了一眼,遙遙的一拱手,然后扭身進了西院。
進了西院,他又朝景玥先行了一禮,然后跟云蘿說道:“我在家聽說你回來了,跑到村口才曉得你們已經回家里來了。”
云蘿還等著他也對她行禮呢,沒想到他這么不見外,便斜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聽說你這一個月在家里過得極滋潤,瞧著是白胖了些。”
虎頭下意識捏了捏手臂上的肉,說道:“白倒確實白了些,胖卻是絕對沒有的,不過……”
他忽然轉頭看向景玥,問道:“王爺,我何時能回營?”
景玥一挑眉,“這是在家里待膩了?”
虎頭的兩根眉毛全都耷拉了下來,一臉愁苦的說道:“家里人天天逮著我說成親的事兒,鄉親們看我的眼神也跟看見肥肉似的,這一個多月,光是姑娘落水的戲碼就在我眼前上演了三次,多冷啊,她們也真是敢往水里跳。”
云蘿好奇問道:“那你下水去救她們了嗎?”
鄭虎頭的白眼翻得高高的,冷哼道:“我又不傻,救了豈不是正好給她們借口賴上我?我見跟我回來的有幾個士兵挺想找媳婦的,就讓他們下水去救人了,沒想到救上來之后她們竟然不肯以身相許,呸!白眼狼!”
云蘿……云蘿能說什么呢?這個時代的女子大部分都不愿意嫁給當兵的,之所以對虎頭獻殷勤、使手段,是因為他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個千戶……不,經歷了與西夷的戰爭之后,他如今又升職了,已是裨將,也能被人叫一聲將軍了。
他還在憤憤不平的抱怨著:“假裝腳崴了往我身上倒,在我經過的時候故意摔倒在路上,偷偷的躲在路邊然后突然跳出來跟我裝偶遇,還有往我身上塞東西的!大人們也是如此,見了我就一副見到親女婿的樣子,我如今見著人都不敢靠近,就怕他們又拉著我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景玥輕笑了一聲,問他:“你想娶個什么樣的媳婦?”
虎頭飛快的看了云蘿一眼,然后咳嗽一聲,耳根子都紅了。
景玥的雙眼微瞇,嗯?這小子莫非是看上阿蘿了?
云蘿也看到了他的反應,特別淡定的問道:“你難道看上了我?”
虎頭頓時一臉的糾結,一副不知道該說實話,還是先拿話哄哄她的表情。
他怕說了實話,會被小蘿按在地上打。
人生艱難!
他的心思就差寫在臉上了,云蘿不由得握了握拳頭,面無表情的對他發射死亡凝視。
景玥又忍不住的輕笑了一聲,伸手摸摸她的頭,看她的眼神軟得能滴出水來。
這一看就是個沒眼光的,不過,阿蘿有他一個人喜歡就夠了。
虎頭看到他這個膩歪的眼神,不由得抖了一下,想不通在戰場上宛若殺神的大將軍,為何在小蘿的面前總是娘們唧唧的?
精彩東方文學提供等作品文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