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房間里不準踏出一步的方芯蕊被傭人通知出來見客時,還有些的不解。
不過當看到客廳里,徒母對著方棠又吼又叫的撒潑,而方夫人卻端著杯子悠然自得的品著茶,方芯蕊頓時明白方夫人的用意了。
“媽,這幾位是?”方芯蕊甜甜的笑著,乖巧溫順的站在方夫人面前,乍一看還以為她真是方夫人的親生女兒。
方夫人端莊雍容的臉上透著溫和的笑意,“芯蕊你來的正好,這是徒老夫人,這位是周二夫人,也是你二姐的二嬸。”
周家人?方芯蕊眼睛一亮,在方周兩家要聯姻的消息傳出來之后,方芯蕊就特意打探了周家的情況。
周家大房夫妻性子老實巴交、軟弱可欺,原本是長子周文撐起了周家產業,誰曾想周文夫妻意外死亡,次子周勇進入軍團后倒起了震懾作用,讓虎視眈眈的周家二房不敢太過分。
可惜啊,周勇竟然也犧牲了,周家二房這一次沒了忌憚,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將周家產業拿回來。
傳聞里周二嬸可不是好相處的,貪婪自私又潑辣,方芯蕊不止一次想過方棠嫁去周家后的悲慘生活。
“二姐,有話好好說,你身為小輩怎么能惹長輩生氣呢。”方芯蕊年輕漂亮的臉上揚起笑容,甜甜的開口勸道:“二姐,你還是先和周二嬸道個歉吧。”
發現方夫人不喜方棠,也不會維護方棠,周二嬸也就沒有了顧慮。
周二嬸端著長輩的架子,斜睨了一眼方棠,陰陽怪氣的嗤道:“這話可不敢當,小棠是方家二小姐,我這個隔房的嬸子可不敢讓小棠道歉。”
徒老夫人拉住了因為擔心徒鑫而撒潑鬧騰的徒母,但說實話徒老夫人看向方棠的目光也有些的不喜,至少方芯蕊還會禮貌的喊人,方棠從進門到現在連一句稱呼都沒有。
看到周二嬸刁難方棠,方芯蕊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虛情假意的勸著,“二姐,你就服個軟道個歉,都是一家人,二嬸大人有大量不會怪你的。”
周二嬸端坐在椅子上,就等著方棠來道歉,沒有方夫人撐腰,她這個方家二小姐就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為懼!
結果周二嬸長輩架子端了半天,方棠卻是置若罔聞,一記眼神都吝嗇的看她一眼,更別提服軟道歉。
“媽,你看她對小姑子都這態度,小鑫被她抓走了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徒母面容猙獰的叫嚷著,已然認定徒鑫就是被方棠給抓起來的,畢竟徒鑫回長源也就和方棠結了仇。
徒老夫人皺著眉頭看著面容清冷、不為所動的方棠,私生女果真是私生女,野性難馴!
不過轉念一想,方棠嫁到周家才合適,至少能被拿捏住,沒有娘家當靠山的出嫁女,生死還不都捏在婆家手里。
“看來二小姐是看不上我這個當嬸嬸的了。”周二嬸陰沉了臉,眼中有著狠辣之色一閃而過,等她嫁到周家之后,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哼,自詡方家二小姐,也不用腦子想想,她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女,還敢對自己端架子擺譜!大房那兩個老不死的還想借著方棠壓住自己,如意算盤打錯了!
若不是以為來的是趙館長他們,方棠也不會過來。
懶得理會周二嬸幾人,方棠漠然的轉身向著門口走了去。
“你要去哪里!把我兒子交出來!”徒母一看方棠就這么走了,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一把甩開徒老夫人的手,再一次向著方棠撲了過去。
只是這一次徒老夫人和周二嬸都袖手旁觀,摸透了方夫人的心思,她們連虛情假意的表面工作都懶得做了。
對比徒母養尊處優多年的肥胖壯碩身軀,方棠清瘦的能被風刮跑,徒母性子又潑辣,她動手方棠只有挨打的份。
方棠沒想到自己不想生事,可是徒母卻糾纏不休!
看著撲過來的徒母,方棠轉過身來,伸出腳輕輕一絆,徒母健碩的身軀失衡之下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半天都沒有爬起來。
方夫人和方芯蕊毫不意外會看到這一幕,方棠的性格她們倆都知道,也都吃過虧。
徒老夫人和周二嬸卻是一愣,沒想到方棠竟然敢動手!
徒老夫人再不喜歡徒母,她也是徒家的兒媳婦,瞄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方夫人,徒老夫人趁機發難,“方棠!”
徒老夫人一拍桌子怒容滿面的站起身來,疾言厲色的怒斥著,“即使我們徒家遠不能和方家相提并論,但我們徒家人也容不得你這樣作踐,你抓了我孫子,踢打我兒媳婦,我倒要親自問問方總議長,難道方家女兒就能這樣無法無天?”
徒老夫人早年也在商場打拼,鍛煉出一副金睛火眼,她看出方夫人這是借著她們的手教訓方棠,徒老夫人也甘心被方夫人當刀子使,否則她絕對不敢越俎代庖的訓斥方棠,甚至搬出方豐益的名頭。
“方夫人,您就是性格太和善了,這要是我們周家的女兒,敢這樣無法無天,我早就動手收拾了!”周二嬸奉承了方夫人兩句,隨后冷眼盯著方棠,面容驟然冰冷下來。
周二嬸盯著方棠,“無規矩不成方圓,女孩子雖然要嬌寵著,但犯了錯也該受到懲罰,否則丟的就是家族的臉面,其身不正,以后還怎么相夫教子!”
看著耍威風的徒老夫人和周二嬸,方棠忽然將角落里的綠色藤蘿從木架子搬了下來,拿起一米多高的木頭架子。
方夫人和方芯蕊心里頭咯噔了一下,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她們是故意心利用徒老夫人周二嬸膈應方棠,可方棠拿著木架子,她要真動手?
架子腿是胳膊粗細的原木,看著就很結實,方棠將架子橫放在身前,在所有人震驚又不解的目光里,方棠右手化掌猛地劈了下來。
咔嚓一聲!直徑五六厘米的木頭應聲斷了,方棠將架子丟在地上,哐當一聲響,徒老夫人和周二嬸都被嚇的一個哆嗦,哪有世家名媛一言不合就動手?
很滿意這個效果,方棠目光平靜的看向臉色難看的周二嬸,“一般能動手我絕不廢話,希望你們的胳膊腿比這個架子更結實!”
徒老夫人睿智,周二嬸精明,徒母潑辣,可這一切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渣!除非她們不怕死。
方夫人不屑的看著被嚇住的幾人,原本以為周二夫人多么厲害,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方芯蕊同樣也是不屑鄙夷,方棠再強,她也只一個人,等她嫁去了周家,周二嬸難道找不到機會下手嗎?下藥也好,多找幾個人也罷,方棠又不是三頭六臂。
周二嬸臉色一陣青白難堪,她很精明,性子又潑辣,大房兩個老不死的被她治的服服的,屁都不敢放一個,周二嬸原本以為能用同樣的辦法拿捏住方棠。
誰曾想方棠這么兇殘,周二嬸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敢想象方棠這一掌劈下來自己的胳膊會不會就斷了。
“你把我兒子交出來!”徒母忍著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方棠這么兇殘,她更擔心失蹤的徒鑫,不過終究是有點怕,也不敢再撲過去打人。
“小棠,得饒人處且饒人。”方夫人慢悠悠的說了一句,眼神晦暗不明。
方豐益更在乎方家的利益和聲譽,因此他對方棠諸多容忍,但方夫人恨不能弄死方棠,所以她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對付方棠的機會。
方棠如果真的綁架了徒鑫那就好了,一個綁架罪至少幾年的刑期,到時候弄死方棠就容易多了,不過方夫人也清楚方棠不會這么蠢,徒家如果有真憑實據就不是幾個女人來胡鬧了。
看在徒母是真的擔心徒鑫安全的份上,方棠平靜的開口:“徒姓的失蹤和我無關。”
隨著方棠的離開,客廳再次安靜下來,氣氛顯得有點的詭異。
方棠軟硬不吃、油鹽不進,而且她還是個練家子,徒老夫人和周二嬸只能偃旗息鼓,唯獨徒母還寄希望于方夫人,希望她能從方棠口中逼問出徒鑫的下落。
方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端莊得體的臉上露出歉意,語調卻更為疏離敷衍,“徒夫人,我知道你擔心徒少爺的安全,可是你也看到了,方棠畢竟不是我親生的女兒,她這脾氣,方棠不說我也沒辦法。”
“是啊,不是我們不幫忙,實在是二姐桀驁難馴,誰的話也不聽,幾位請回吧。”方芯蕊站在一旁幫著趕人,只希望自己賣好之后,方夫人別再關她禁閉了。
自從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之后,方芯蕊對狹小的空間產生了恐懼感。
“可方棠畢竟是你女兒……”徒母還不甘心,徒老夫人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徒老夫人是看出來了,方棠不服管教,方夫人估計也無奈,否則她怎么可能容忍一個私生女在方家撒野。
周二嬸也被方棠氣的夠嗆,她從嫁到周家開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結果呢,在方棠一個小丫頭身上接連吃憋。
一想到方棠囂張的用劈斷木頭來恐嚇自己,周二嬸恨不能方棠明天就嫁到周家去,到時候她這個當嬸嬸的一定會好好教導方棠這個新媳婦!
就在徒老夫人三人打算告辭時,管家快步走進客廳,這幾天方家的客人怎么這么多,“夫人,趙館長、安小姐和玉錦堂許老來訪。”
徒老夫人離開的腳步一頓,徒母更是面露喜色,直接打斷了管家的話,激動的催促,“快請進來,趙館長一定是知道小鑫失蹤了,所以來幫我們撐場子了!”
方夫人被噎一陣無語,見過蠢的還沒見過徒母這么蠢的!還撐場子,她當方家是什么地方,關鍵這話她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面說!
“去請進來。”沒理會徒母,方夫人對管家說完之后又看向身后的閔琴,低聲交待著:“趙館長最愛喝龍井,將柜子里特供的龍井茶拿出來。”
面對周二嬸三人,方夫人態度敷衍而冷淡,但趙館長來訪,方夫人態度立刻就變了,這讓周二嬸臉色格外的難看,偏偏她只能憋著。
誰讓周家遠遠比不上方家,方夫人就算狗眼看人低,周二嬸只能忍氣吞聲!不過不敢對方夫人如何,周二嬸眼中滿是遷怒的兇光,將這筆仇記到了方棠頭上。
!分隔線!
趙館長三人在管家殷勤的招呼下進入了方家,還沒進門就看到撲過來的徒母,趙館長表情一僵。
徒鑫的事他已經聽安新穎說了,關航抓的人,趙館長也無能為力。
“趙館長你來的正好,方棠將小鑫抓走了!”徒母眼眶發紅,因為擔心徒鑫的安全,她已經幾天沒合眼了,整個人疲憊不堪,看到趙館長就好似看到了救星。
“是啊,趙館長您來了就好了,我們人微言輕,方棠也不買我們的賬!”周二嬸跟著奉承了幾句,視線不由自主的向著安新穎看了過去,這位就是安氏集團的千金小姐!
周二嬸目光挑剔的打量著安新穎,長的很漂亮,家世也好,就是看著脾氣不太好。
不過也對,世家豪門的千金有些脾氣也正常,到時候讓兒子多讓讓她,如果能娶到安新穎,自己何必忌憚方家,想必方夫人也不敢再狗眼看人低!
安新穎看向滿眼算計的周二嬸,莫名的有種自己被當成貨物在估價的感覺,不過良好的教養之下,安新穎并沒有開口多說什么。
“這就是安小姐吧,我聽小鑫說起過你,我是小鑫姑姑。”安新穎懶得理會,周二嬸卻得寸進尺,滿臉熱情的笑容,“安小姐一看就是個知書達理的,聽說你還沒有男朋友,我家周斌和你一樣,這些年都忙著公司的事,也一直單著呢。”
安新穎差一點被周二嬸這看兒媳婦的眼神給膈應吐了。
趙館長臉色也是一變,他不了解周家,但聽徒鑫曾經說過幾句,周斌是個紈绔,公司漂亮女員工都被他騷擾過,就這樣的貨色還敢覬覦他的關門弟子!
徒母正要讓趙館長幫忙施壓,逼迫方棠將徒鑫放出來,一聽到周二嬸這話頓時不高興了,“嫂子,你怎么說話呢,你明知道小鑫喜歡安小姐,他們是師兄妹,感情也好,你怎么橫插一腳!”
得,自己成了徒家和周家爭搶的兒媳婦了!安新穎被氣的一陣無語,干脆不說話站在趙館長身后。
方夫人不滿的看著沒規矩的徒母和周二嬸,她們搶在自己這個女主人前面和客人打招呼也就罷了,就她們家那爛泥扶不上墻的兒子也敢肖想安新穎!
方夫人雖然也溺愛方宇濤,但她同樣也教育方宇濤,不像周二嬸和徒母,她們兒子在她們眼里那就是龍太子,要配個公主!
當然,一個估計還不夠,至少來十個八個公主伺候他們兒子一個。
“徒鑫失蹤的事我聽說了,不過他已經不是我的徒弟了,我也無能為力。”趙館長態度疏離的回了一句。
方棠并沒有說出關航的事,趙館長也不好提前透露。
再者徒鑫在關航那里,他不放人,徒家知道了也是枉然,好在趙館長可以肯定關航不至于鬧出人命來,至多打一頓關幾天。
一聽到寶貝兒子的事,徒母立刻就忘記安新穎這個兒媳婦了,只是她沒想到趙館長對徒鑫的死活是置之不理。
從希望到絕望,徒母情緒一下子失控了,指著趙館長罵了起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怎么這么狠心?一年三節我們徒家哪一次不是厚禮相送,那些貴重的古董文玩都送給了你,拿好處的時候你一點不客氣,有事了你就撒手不管了!”
趙館長被罵的狗血噴頭,饒是他性子好,此時也有幾分怒意。
還不等趙館長說什么,徒母再次噼里啪啦的叫罵起來,“而且八角塔的事也怪不到小鑫頭上,價高者得,我們徒家不差錢,小鑫為什么不能買八角塔?”
“你身為老師,胳膊肘往外拐,你不就是嫉妒我家小鑫的天賦,怕被自己徒弟超越了,所以才故意將小鑫趕出師門!”
趙館長已經被氣的沒話說了,一旁許老更是尷尬至極,就徒鑫那點本事也就當個三流的鑒定師。
“徒夫人,徒鑫犯了門規被趕出師門是最輕的懲罰!”安新穎站了出來,冷眼看著叫罵的徒母,“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徒鑫這些年打著老師的名頭在外面胡作非為,老師沒有在圈子里通告已經是老師的仁慈!”
安新穎氣場強勢,鎮住徒母后再次冷嗤,“至于你口中那些貴重的禮物,老師一次都沒有收,都被徒鑫拿走變賣了,然后自己吃喝玩樂去了。”
趙館長雖然比不上徒家有錢,可是他也不差錢,做鑒定師的,誰手里頭沒幾件壓箱底的寶貝,隨便拿出來一件都是價值不菲。
而且趙館長只要撿個漏,不說幾千萬,但幾十萬上百萬也就有了,他真不需要徒家送的那些東西,連安新穎孝敬的東西,趙館長也都退回去了,禮物在乎的是情誼而不是價格。
“是我對不起你。”許老低聲向著趙館長道歉,徒鑫差一代女害得趙館長晚節不保了。
趙館長不在意的擺擺手,到了他這個年紀這個地位,什么事沒經歷,什么樣的人沒碰見過,“怪不得你,當初也是我同意收徒鑫為徒的。”
安新穎不想趙館長為徒鑫難受,笑著插了一句,“老師,你還有我這個聰明乖巧的小徒弟。”
聞言,趙館長和許老都被逗笑了。
看著這師徒和樂的一幕,徒母嫉恨的扭曲了臉,身為母親,她眼里徒鑫就是個天才,全身上下都是金閃閃的優點,沒有任何缺點。
徒鑫真的做錯了什么事,在徒母看來那也是別人先招惹徒鑫的,是其他人不對,徒鑫一點錯都沒有。
就好比被趕出師門,那肯定是趙館長嫉妒徒鑫這個學生的天賦,是方棠誣陷徒鑫,是安新穎故意告狀。
所以徒母不由遷怒的將矛頭轉向了安新穎,“枉費我們家徒鑫對你比對我這個媽都好,伏低做小的奉承你,你享受著我兒子的溫柔,結果你竟然告狀將徒鑫趕出師門,我就沒見過你這么虛偽這么歹毒的女孩子!”
不出事當徒鑫當備胎,一出事就將徒鑫一腳踢開,徒母越看安新穎越是面目可憎。
“夠了,徒夫人,這里是方家,趙館長和安小姐是我們方家的客人,這里不歡迎你們!”方夫人冷聲打斷徒母,示意管家送客。
“趙館長不是為了小鑫的事情來的?”徒老夫人低聲詢問,她以為他是來給徒鑫撐腰的,畢竟徒鑫也是趙館長的大徒弟,雖然被趕出師門了,可畢竟跟了趙館長后面學習了十二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抱歉老夫人,我是來見方棠的。”趙館長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對徒老夫人的失望也只能默默說一聲抱歉。
趙館長在古玩圈子里是有點人脈,但關航的事,趙館長無能為力,說實話就徒鑫那品性,趙館長也不打算插手,他幫得了這一次,幫不了下一次。
徒鑫一而再的犯了規矩,早晚會被人給收拾的,這一次他搶了方棠的八角塔,方棠沒計較,但是換個人的話,估計徒鑫早就被人套麻袋打悶棍了。
徒母不愿意走,但胳膊擰不過大腿,這里畢竟是方家輪不到她撒野,而且徒老夫人也是個聰明人,最后只能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分隔線!
在知道趙館長來訪之后,方芯蕊就偷偷溜出了客廳直奔方棠的閣樓而去。
“二姐,徒鑫的失蹤真和你沒關系?”若不是想要看方棠倒霉,方芯蕊才不會來這悶熱的閣樓。
方棠沒抬頭,視線依舊停留在手中的書上。
方芯蕊也不生氣,故意提高了嗓音,“二姐,你知道嗎?趙館長來了,他是徒鑫的老師,二姐你要是知道什么情況就趕快說出來吧,趙館長可不是徒家這樣的暴發戶,爸爸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耳邊是喋喋不休的聲音,方棠終于抬眼,看著滿臉幸災樂禍的方芯蕊,一瓢冷水潑了下去,“趙館長不是來給徒鑫撐腰的,所以你高興太早了。”
方芯蕊愣了一下,卻立刻牙尖嘴利的反駁了回去,“二姐,你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好,我倒要看看一會你怎么收場。”
方棠不接話,方芯蕊氣的直咬牙,卻拿方棠沒辦法,只能灰溜溜的離開,只等著趙館長一會來收拾方棠!
隨著周二嬸三人的離開,客廳終于清凈下來,方夫人笑著招呼著趙館長,“趙館長請坐,我已經通知小棠過來了。”
“不勞煩方夫人了,我之前和方棠約好了,老師過來了我們直接去后面找她。”安新穎突然打斷了方夫人的話。
雖然這樣很失禮,但一想到昨天自己來方家遭受到的待遇,安新穎就是要出一口惡氣。
方夫人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安新穎帶著趙館長、許老去了后面閣樓。
剛走出閣樓就看到過來的趙館長一行人,方芯蕊立刻滿臉笑容的迎了過去,“趙館長,安小姐,你們是來找我二姐的吧,我剛剛已經勸了,可是二姐偏說徒鑫的事她不清楚。”
如果趙館長真是來給徒鑫撐腰的,方芯蕊這挑唆的話絕對會加深矛盾。
趙館長原本沒有對外界說自己和徒鑫斷絕了師徒關系,但此刻他忽然有些的猶豫了,自己不說,外界不知道,徒鑫日后說不定還會打著自己的名頭胡作非為。
安新穎和方棠之前幾次見面都不算愉快,不過經歷了這些破事之后,安新穎感覺性格清冷的方棠也倒不錯,至少不像方芯蕊這樣虛偽可笑。
“三小姐,你弄錯了,我和老師是特意來拜訪方棠的,麻煩你讓開,擋路了!”安新穎都不給方夫人面子,自然更不可能理會挑唆的方芯蕊,她這點小伎倆能騙得過誰。
這怎么可能!方芯蕊身體僵硬的讓開兩步,看著徑自離開的三人,臉漲的通紅,趙館長竟然真的不是來找方棠算賬的!
閣樓悶熱,也沒有特供的龍井茶,但看到平鋪在長桌上的《陌上春游圖》,趙館長甚至都忘記和方棠打招呼了,傾下身就鑒賞起來。
“畫風嚴謹工整,是宋代畫的風格,老許,你來看這筆法……”
畫卷上的人物雖然細小如豆,卻是神態鮮活,微波水紋都是一筆一筆細致勾勒而出,遠處峰巒險峻、江河煙波浩渺,近處房舍儼然、花紅柳綠,景色秀麗。
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趙館長這才抬起頭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軀,滿臉的感慨:“宏遠的布局、絢麗的色彩,精細的工筆,這幅畫應該出自年輕畫師之手,只不過這么多年來我并沒有看過同樣的筆法、用色。”
許老附和的點了點頭,“凡設青綠,體要嚴重,氣要輕清,得力全在渲染,青綠法須靜悟數十年方可盡其妙,一生就留下這一幅畫卷,之后或是英年早逝,或是因為其他意外不曾再執筆,否則不會沒有畫作流傳下來。”
宋代距離如今上千年,一些大事或許有正史野史可以參考,但某個書畫天才曇花一現,他曾經輝煌過,之后就消逝了,沒有史書筆墨的記載,千年時光流逝,誰又知道當年發生了何事?
方棠是修復師,接觸過很多古董文玩,多少物件的來源都是這樣無法考證。
“我再看看。”趙館長再次彎下腰,拿起放大鏡仔細的看了起來,許老同樣是看的如癡如醉。
古畫需要好好保存,他們總不能讓方棠一而再的將畫卷拿出來給他們鑒賞,只能一次看個夠……
一眨眼就是兩個多小時。
“老師,許爺爺,休息一下,喝點茶。”安新穎將茶水端了了過來。
趙館長接過茶杯苦澀一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幅畫時的反應,“第一眼看到這畫太過于震撼,色彩鮮明艷麗,艷麗到極致導致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一幅現代畫。”
正因為這畫太漂亮太震撼,所以就認定了是假畫,有了這個前提,就是疑鄰盜斧!
再看這畫艷麗的用色,那肯定是現代顏料繪制。
三看畫的工筆,太過于細膩,必定是年輕畫師。
宋代的畫不是沒有保存好的,但吳小天這樣倒賣文玩的小販子,絕對不可能擁有宋代古畫,即使他有,也不可能保存的這么完好,所以這只可能是現代畫
當然,最重要的是畫的右側有人為弄出來的破洞,有些人制造高仿的古畫,都會用這樣的手法,故意做舊做破,但吳小天的手法太粗陋劣質。
以上種種原因導致趙館長第一眼就認定這是一幅現代畫,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好在這畫落在方棠手中,沒有被暴殄天物。
許老慢悠悠的喝著茶,看著一臉懊悔的趙館長,不由笑著打趣,“我們老了,以后這個圈子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古畫已經欣賞了,趙館長忽然正色的看向方棠,“小棠,這畫是難得的瑰寶,可惜畫卷右側有人為的破洞,如果你信任我,我倒是認識幾個古畫修復的專家。”
“謝謝,不用了。”方棠這話一出口,趙館長一愣,許老也很詫異,《陌上春游圖》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寶,修復之后不管是賣還是收藏都更好。
“方棠,你……”安新穎剛要開口勸,卻被趙館長眼神阻止了,方棠是畫的主人,決定權在她手里,他們不能越俎代庖。
“我打算自己修復。”方棠給出了答案。
趙館長是鑒定師,他對古畫的喜愛不在于收藏,而是為了鑒定和欣賞,同樣身為一名修復師,方棠更愿意親手修復《陌上春游圖》。
“小棠你是修復師?”趙館長是真沒有想到,方棠實在太年輕了。
之前看方棠買綠松瑪瑙這些半寶石,他們只是認為方棠懂得制古法顏料,根本沒想到方棠竟然會是修復師。
鑒定師是辨別古董文物的真偽,判斷時代、產地和品相優劣,而修復師不但需要懂得鑒定知識,還需要實際操作,成名的修復師那都是上了年紀的。
和修補其他物件不同,古董修復師容不得任何錯誤,只要一次犯錯就可能毀掉一件古物,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年輕的修復師經驗太少不說,手法也生疏,不可能接手貴重物件的修復。
安新穎瞅著面色過于平靜的方棠,忍不住的開口:“你有幾分把握?”
若是以前,安新穎的第一反應就是方棠在吹牛,徒鑫就是現成的例子,明明是半瓶子醋,卻整天自詡鑒定大師。
但以安新穎對方棠的了解,她必定有把握才會開口,想到這安新穎不得不承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工作間還有半個月才能弄好,修復估計需要一個月的時間,雖然畫卷的破洞有些麻煩,不過可以百分百修復。”方棠的聲音平淡而沉靜,若不是她這張過于年輕的臉,安新穎都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修復大師。
趙館長很想要相信方棠,但這可是宋代的古畫,一旦損毀了就無法恢復了。
遲疑了瞬間,趙館長還是忍不住的開口:“我在長源有個老友,他也是修復師,小棠,不如你先去他那里練練手。”
趙館長說完之后自己都有些的尷尬,畢竟這畫是方棠的,即使修復壞了,也輪不到外人置喙。
可是趙館長真舍不得啊,已經和古畫失之交臂了,再眼睜睜的看著畫卷被毀了,趙館長真的要撞墻了。
知道趙館長是不放心自己的技術,方棠也不在意,“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到時候你要買什么也方便一點。”趙館長大喜,方棠不拒絕就說明她不是冥頑不靈的固執性子。
如果方棠修復技術不到家,到時候趙館長拼著老臉不要,也要勸阻方棠不要修復,即使想親自修復,也可以等一些年,等修復技術純熟了再說。
管家代表方夫人過來詢問午餐,只可惜趙館長急著去自己老友那里,直接就拒絕了,帶著安新穎和許老匆匆而去。
!分隔線!
關航雖然還沒有登方家的門興師問罪,但是網絡上對方棠逼死錢母的消息已經發出去了,最開始是一個知名女主播的平臺上。
“親愛的粉粉們,不要怪主播打馬賽克了,現在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女主播總是甜美的聲音卻透著幾分無奈和氣憤。
下面的粉絲紛紛刷著禮物流言,想要知道馬賽克后面方棠的身份,女主播見氣氛炒的差不多了,這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透露。
“具體我不敢說,但你們知道這是個女二代,這房子就是她買的,弄裝修的時候一個裝修工受傷了,額頭磕了一個口子,有點腦震蕩,其實醫藥費也花不了多少,畢竟幾百萬的房子和裝修都做了,偏偏越是有錢人越是摳門。”
粉絲們大多是郁郁不得志的憤青和鍵盤俠,聽到這話就好比一滴水丟到熱油鍋里,頓時炸了起來。
當年老子在公司跑項目,前前后后累了一個月,TMD就因為那死女人和部門經理勾搭成奸,這對狗男女就將我的功勞全都抹去了,媽的,這個死女人升職不說,還拿了一萬五的獎金。
樓上大兄弟你最多是憋屈,老子那才叫慘,明明不是老子的錯,老總的小舅子就是一頭蠢豬,他自己被灌醉了把合同簽了,最后老子差一點被公司給告了。
十二年駕齡的老司機,一條交通罰款都沒有,被后面超速的豪車給追尾了,傻逼的司機喝的醉醺醺的,話都說不清楚,他一個電話打出去了,我就呵呵了。
女主播一臉感同身受的安撫著眾多粉絲,這才繼續帶節奏,“后面的視頻有點過,淚點低的就不要看了,太慘了,當時看到之后淚水就刷刷流出來了。”
女主播不說還好,她這么一挑唆一煽情,大家的好奇心都被提上來了。
視頻里方棠的聲音清冷的沒有感情,畫面有點抖,最后就看見錢母悲憤之下一頭撞到圍墻上,當場頭破血流。
直播室一下子安靜下來,隔著電腦屏幕他們似乎聽到那瘆人的撞擊聲,看到殷紅的血液,死不瞑目的尸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錢母撞墻自殺的視頻從女主播這里開始在網絡上大量被轉載,好在這些網站論壇知道方棠的身份非同一般,所以轉發的時候也都打了馬賽克。
“這怎么回事?是不是關航做的?”汽車后座上,安新穎擔憂的看了一眼方棠。
短短一天一夜的時間,這個新聞在網絡上就鋪天蓋地了,明顯能看出水軍在帶節奏,不說熟悉方棠的人,只要查到視頻里西街口31號老宅就知道視頻里的主角是方棠。
“你不用擔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方棠并不擔心,關航如果用過失致人死亡罪誣陷自己,方豐益為了保護方家的名聲也會插手。
安新穎即使擔心也無能為力,她不可能為了方棠和關家大少抗衡,安慰的語言顯得蒼白無力,“好在視頻拍的很清楚,不管你說了什么,對方終究是自殺。”
汽車在半個多小時后停了下來,獨棟的別墅前,三個青年正在大門口等候著。
趙館長和許老從第一輛車下來了,方棠和安新穎也跟著從后面一輛車走了下來。
“趙館長,老師等候多時了。”為首的青年四十多歲,快步過來迎接。
他身后兩人,一看三十歲左右,戴著眼鏡,性子像極了孤僻寡言的盧大師。
另一個年輕一些,估摸著也就二十七八歲,最是桀驁張狂的年紀,眉宇飛揚,看人的眼神都帶著挑剔。
“藏鋒,你不用給你師傅說好話,他那脾氣我知道,別說等候了,不將我們掃地出門就不錯了。”趙館長爽朗一笑,拍了拍盧藏鋒的肩膀,笑著介紹:“這是新穎,我的小弟子,這位是方棠。”
互相介紹打了招呼后,趙館長率先向著別墅走了進去,方棠等人都跟著進來了。
工作間坐落在東邊,一面墻是落地的玻璃,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穿著灰撲撲的長衫坐在椅子上,看到趙館長一行人之后,這才放下手中木雕站起身來。
盧大師銳利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方棠身上,然后木著臉走向旁邊的柜子,將擺在柜子上的木頭盒子打開拿了過來。
“這把紫砂壺能修復嗎?”盧大師開門見山的問,雖是詢問但語調咄咄逼人般的兇狠,似乎方棠修不好就不準走。
接過盒子,方棠低頭看了一眼,“清朝宜興紫砂壺,陳年紫泥,泥質細膩、色澤溫潤,壺身渾圓比例精準,正面腹部刻草書。”
可惜的是紫砂壺嘴和壺身分離了,而且腹部有一道五厘米長的裂縫,原本銀鉤鐵畫的草書因為裂縫而被毀,這也是這把紫砂壺修復最難的地方。
對方棠一眼就說出了紫砂壺的情況盧大師還算滿意,身為修復師不懂鑒定那就是亂彈琴。
盧大師指著左手邊的房間,冷聲趕人,“里面修復工具齊全。”
方棠也不介意他這指使人的態度,捧著盒子就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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