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臣的死如同一顆石子丟到了大海里,也就激起一小圈的漣漪,之后就被人淡忘了,即使是明家也沒有過多糾纏。
“明二少在三樓包廂里呢,據說心情不好,將里面明代青花瓷的對瓶都給砸了。”二樓的包廂了,一群年輕人湊到一起,低聲交換著最新的消息。
一聽到明康的名字,幾人都來了興致,他們家族在上京也就是四五流的,平日里都沒資格和明二少這樣的人接觸,但這不妨礙他們八卦的心理。
“能不氣嗎打狗還要看主人,竇臣是明二少的人卻被方棠給弄死了,這是里子面子都沒有了。”端著酒杯的紈绔嘿嘿的笑了起來。
面子沒有了很容易理解,里子嘛也簡單,竇臣死了,郝宏昌和齊長鳴立刻整頓了調查署,明家之前借著竇臣的手安排進去的一點人都被清理出來了,明家的損失不算大,但也夠膈應人的。
吃的正嗨的胖子端著酒杯喝了一口,忍不住的問道:“明二少就吃下這個悶虧?”
半年前,胖子曾遠遠看過明康動手教訓人,那氣勢、那排場,當時會所黑壓壓的一片人,愣是連個大氣都不敢喘。
被教訓的是一個外地的衙內,據說在當時也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可愣是被明二少打的像是狗一般跪地求饒,自己把自己的臉都給扇腫了,還打掉了兩顆牙,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個時候的明康被眾人擁護著,那叫一個高傲矜貴,可如今卻接二連三的被方棠下了面子,果真是風水輪流轉。
“你傻啊,竇臣當時挾持了袁少,方棠那是為了救人才誤殺了竇臣,有袁家擋在前面,誰敢對方棠動手。”年長一點的紈绔笑著接過話來,袁少的救命恩人,誰敢對付方棠那就是不給袁家面子。
而此時,三樓包廂里。
明康臉色陰沉的端著酒杯一口接著一口喝著酒,旁邊陪坐的不是明家旁系的子弟就是明家附屬家族的子弟,一貫對明康馬首是瞻。
“二少,要不我從國外調幾個人過來?”坐在一旁的年輕人看著不過十八九歲,可眼神狠厲的像是荒野的孤狼,透著一股子血腥殺氣。
明康端著酒杯沒說話,似乎盯著高腳杯里的紅酒在發呆。
旁邊幾人聽到黎朗這話都是頭皮一麻,即使包廂里暖氣十足,依舊感覺一股寒氣順著腳底蔓延到全身。
黎朗是孤兒,從五歲開始接受明家的訓練,十歲就跟在明康身邊,不過每年依舊有兩個月會出去接受特訓,而每一次回來,黎朗身上的殺氣和戾氣就會濃郁三分。
三天前黎朗才回到上京。
半晌后,明康猛地將手里的酒杯砸了出去,玻璃杯撞到墻上嘩啦一聲碎裂,包廂里的眾人更是噤若寒蟬的繃緊了身體,連呼吸都屏住了。
不解氣之下,明康再次一腳踹在茶幾上,上面的酒瓶、杯子、果盤、煙灰缸應聲碎裂,讓發泄一通的明康痛快多了。
“讓人進來收拾一下。”黎朗看明康發泄的差不多了,對著左邊的紈绔說了一句。
“是。”原本就因為這窒悶的氣氛而難受的紈绔像是聽到了特赦令,快速的起身往門口走了過去。
十分鐘之后,包廂收拾干凈了,酒水也重新送了上來。
明康緩緩開口:“竇臣派了兩個先天高手結果把自己命都搭上了,方棠那邊僅靠武力是沒用的。”
身為上京頂級圈子里的領頭人,明康行事再狠厲跋扈,也是有腦子的,暗殺是最下乘的計謀。
黎朗明白的點了點頭,身為武者他比普通人更明白這個道理,方棠是先天初期的高手,除非是派出先天中期的武者將她一招擊殺,否則普通的暗殺根本不起作用。
但在上京,一旦動用先天中期的高手,那就不是年輕小輩之間的爭斗了,等于將沖突上升到了家族層面。
上京哪個家族沒秘密培養武道高手,別說先天中期,連后期的老怪物也是有的,一言不合就派人去暗殺,那整個上京都要亂了,所以約定俗成的規矩不容破壞。
在黎朗看來方棠死了就死了,可如果連累到了明家,讓明家的敵人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攻訐明家,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看明康似乎不發火了,明家旁系的小青年低聲道:“二少,那我們該怎么做?只要您一聲令下,兄弟們兩肋插刀。”
一群人趕忙表忠心,他們都是明家這邊的人,方棠不但是明二少的仇人,而且和袁家走的近,那就是明家的敵人,也是他們的敵人。
“方棠這一次就是依仗著袁家才敢弄死竇臣,沒有了袁家,她方棠不過是個隨手能捏死的螻蟻!”明康陰沉著臉,看向黎朗道:“讓明繼海明天中午來見我。”
黎朗點了點頭,明繼海手里還攥著袁仝的把柄,如果袁家內部不穩,自然沒有精力來庇護方棠這個外人。
!分隔線!
別墅,書房。
“這都是從榮寶閣淘來的寶貝?”常鋒打量著桌上的的兩個擺件,一個是仿東漢的陶船模型,一個是一個不大的青銅小鼎,看著都很有歷史感。
“嗯。”街心公園的工作間才開始改動裝修,方棠專注的目光停留在陶船船尾的船舵上。
見方棠鑒賞的認真,常鋒搓了搓手,壓抑著興奮和激動,“這是撿漏了?”
方棠抬起頭來,看著滿臉激動的常鋒,在他無比期待的目光里回答:“沒有,這兩個可以說都是贗品,而且都是修復過的贗品。”
“贗品”眼中的光彩沒了,臉色垮了,常鋒瞬間對兩個古董沒了興趣,畢竟一個陶船,一個小鼎,怎么看也看不出一朵花來。
方棠拿起放在一旁的小錐子,然后在常鋒震驚的目光里,哐當哐當幾聲響之后,比起修復古董文物,方棠拆文物的手法絕對更熟練。
“我記得這兩個加起來也快三十萬了吧?”常鋒吞了吞口水,對于剛買了婚房的窮X而言,蚊子再小也是肉啊,這可是三十多萬,常鋒一手捂著胸口,心太痛了……
沒理會表情夸張的常鋒,方棠再次將陶船模型給拆了,好在這一次不是暴力打砸。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第N次抬起頭,看著方棠依舊拿著放大鏡在研究青銅小鼎的碎片,常鋒沒骨頭一般癱軟在沙發上繼續發呆。
“小棠,有人來了,我出去一下。”聽到聯絡器里手下的匯報,閑的快長蘑菇的常鋒蹭一下站起身來,大長腿一邁,人已經到了書房門口。
方棠住的別墅也算是保密,但有心人真要查也能查到。
“姐夫,我們有必要親自登門嗎?”趙鵬壽的臉泛著病態的蒼白,要不是被身邊的年輕人攙扶著,估計這會早就支撐不住倒下去了。
過去的趙鵬壽雖然也是六十歲的人了,但保養的很好,而且經常吃藥膳,再加上在進出口這一塊的關系,處處被人捧著奉承著,可以說是春風得意。
身體好、精神好,趙鵬壽不比那些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差,否則商界那些人也不會送女人給他,傳出一枝梨花壓海棠的風流話來。
可被蔣韶搴給廢掉之后,趙鵬壽今天還在醫院病床上躺著,要不是邯國峰這個姐夫親自帶著人去了醫院,趙鵬壽絕對不會出現在這里。
“閉嘴!”邯國峰頭發已經花白,人有些的清瘦,平日里給人慈愛溫和的感覺,但板著臉壓抑著怒火的邯國峰卻讓人打心底發憷。
趙鵬壽在外面被人捧慣了,突然被邯國峰當小孩子一般給訓斥了,老臉一下子漲的通紅,身體更是搖搖欲墜的晃了兩下。
“姑爺爺,你沒事吧?”攙著趙鵬壽的邯立遠關切的問了一聲,看著他連嘴唇都發白了,一掃過去的精神矍鑠,反而呈現出一股老態龍鐘,邯立遠神色更為擔心了。
邯國峰同樣察覺到趙鵬壽似乎撐不住了,平日里養的再好可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又遭了這么大的罪。
再多的怒火此時也散了幾分,邯國峰冷聲開口:“等回去之后你將公司交給下面的人,你就去療養院好好養身體。”
走帶院門口的常鋒看著面前的幾人,不由笑了起來,懶洋洋的開口道:“趙總果真是龍馬精神,這才幾天的時間就能出院了。”
“你!”趙鵬壽被邯國峰訓斥之后就憋著怒火,這會聽到常鋒的嘲諷聲,氣的身體直打顫,隨時都能厥過去。
常鋒哈哈笑著,看向邯國峰時雖然還是那吊兒郎當的態度,可至少態度正常了,“原來是邯署,多有怠慢了,還請原諒。”
“常先生客氣了,方小姐在嗎?我們是來賠罪的。”邯國峰都這把年紀了,以他的身份親自登門,絕對是給了方棠十足的面子。
身為商業總署的一把手,邯國峰明年就要退下來了,而邯家和郝家一樣,都是靠一個人支撐著,邯國峰一旦下來了,邯家就等于退出了上京的舞臺。
畢竟他唯一的兒子是大學教授,孫子邯立遠雖然有這個野心,可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在基層,既然沒有這個能力,邯國峰也不打算扶持邯立遠,有多大的能力干多大的事,邯家在商界還有公司,至少可以保子孫三代衣食無憂。
“邯署客氣了,里邊請。”常鋒也不是沒分寸的人,不管邯國峰是先禮后兵還是怎么著,總不能將人擋在大門口。
客廳里,邯國峰幾人坐了下來,常鋒親自倒了茶水,這才笑道:“邯署您稍坐,小棠一碰到古董,沒幾個小時不會休息,我這就去催一催。”
“是我們冒昧了,常先生自便。”邯國峰不在意的開口,至少從臉上看不出任何被怠慢的不滿。
常鋒一離開,趙鵬壽忍不住的譏諷:“好大的架子,不過是攀上了袁家,真當自己是皇親國戚了!”
坐在一旁的邯立遠也有些的不滿,爺爺是什么身份,即使是袁家主也要給三分薄面,方棠一個小輩竟然還敢讓爺爺等!
這是頂級的龍井茶,邯國峰若有所思的放下茶杯,這些頂級的好東西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方棠這邊竟然會拿來待客,不管她是從什么渠道弄來的這頂級龍井茶,都說明方棠背后的關系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龐大,畢竟這茶邯國峰也有,可也只有二斤,平日里都舍不得多喝。
看著滿臉病色卻還是忿忿不甘的趙鵬壽,邯國峰面無表情的開口:“竇臣的尸體已經火化了,你如果不想活了也可以試試。”
呃……趙鵬壽那滿是皺紋的老臉一下子僵硬住了,人年紀越大越怕死,竇臣的死讓人震驚,關鍵是方棠竟然全身而退了,這也震懾了上京不少人。
“那也是袁家的庇護。”趙鵬壽陰沉沉的駁了一句,他被廢了后,原本還想著弄死方棠和蔣韶搴來報仇,可如今卻是有些不敢了。
邯國峰冷眼看著忿恨的趙鵬壽,他是美色沾多了所以腦子也沒有了嗎?“能讓袁家如此庇護那就是方棠的本事,我這個姐夫沒這個能力庇護你。”
進出口這一塊給予趙鵬壽幾分便利,那無關大雅,只不過是錢的事,而商界那些人愿意送女人給趙鵬壽,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可趙鵬壽過線了,邯國峰也不可能護著他,他要退休了,即使不是人走茶涼,可也查不了多少,趙鵬壽如果作孽,這個苦果他只能自己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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